就在这时，赵医生猛地抬起头，对着隔离窗外的周伟厉声喝道：“家属！产妇大出血！需要紧急处理！快签字！”
周伟像是被那声音烫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手机还贴在他耳边，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林晓模糊的视线里，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手机滑落下来，“啪”地一声掉在走廊光洁的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
下一秒，他整个人扑到了隔离窗上，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厚厚的玻璃，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脸扭曲着，嘴唇在剧烈地开合。隔着纷乱的人影和仪器的噪音，林晓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声穿透一切、撕裂了整个世界的嘶吼：
“保大人——！！！”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劈开了林晓意识里最后一丝清明，也劈开了她心中那片冰冷的绝望。巨大的情感冲击混杂着生理的崩溃，让她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一股冰凉的液体迅速注入她的手臂静脉，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声嘶吼后的巨大空洞猛地吸了进去，沉入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2 沉默的保温箱
意识像沉船一样，艰难地从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沼里向上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下腹部，那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它凶狠地灼烧着神经。
消毒水浓烈刺鼻的味道强硬地钻入鼻腔。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林晓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光，过了好几秒才渐渐聚焦。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壁，惨白的灯光，还有悬挂在头顶的输液袋，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固执地流入她的身体。
“呃……”喉咙干得冒烟，她试图发出声音，却只逸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晓晓？你醒了？”一个沙哑得几乎失声的嗓音立刻在她床边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狂喜。
林晓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一张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脸庞映入眼帘。是周伟。他看起来像是刚从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里爬出来，整个人脱了形，身上还是那件皱巴巴的深蓝色夹克，袖口甚至蹭着一点暗褐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污渍。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浓重的、毫不掩饰的疲惫、恐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粗糙的大手伸过来，似乎想碰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犹豫地停住了，最终只是笨拙地、轻轻地覆盖在她没有扎针的那只冰凉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滚烫，带着汗湿的黏腻。
“晓晓，你醒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反复地呢喃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这几个字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身体的剧痛和意识的沉重让林晓无暇去感受他掌心的温度。一个更尖锐的念头瞬间刺穿了一切混沌。
“孩……子……”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两个气音，目光急切地、带着哀求地投向周伟。
周伟脸上的庆幸瞬间僵住了，被一层更深的灰败和难以启齿的痛苦取代。他避开林晓灼人的视线，目光低垂下去，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