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枯木,“……早产,太小了……在……在新生儿监护室……保温箱里……”
保温箱。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晓的心脏。早产?监护室?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想立刻看到那个她用命换来的小生命,但身体刚一动弹,下腹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重重地跌回枕头里,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白大褂的赵医生走了进来,脸色是手术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沉稳锐利。她的目光扫过病床上虚弱的林晓和床边形容枯槁的周伟,径直走到病床前。
“感觉怎么样,林晓?”赵医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但不容置疑。
“孩子……”林晓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这两个字上。
赵医生看了一眼周伟,后者僵硬地点了点头。她转向林晓,语气平静而清晰:“你经历了严重的胎盘早剥,产后大出血,情况非常凶险。手术很及时,输血也跟上了,现在你的生命体征基本平稳,但需要绝对静养,不能激动,不能用力。”她顿了顿,目光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孩子是早产儿,32周,体重只有1.5公斤,肺部发育不完全,现在在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保温箱里接受治疗和监护。情况……暂时稳定,但早产儿风险很多,需要闯过呼吸关、感染关、喂养关。”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晓心上。32周……1.5公斤……肺部……她不敢想象那个小小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
赵医生看着林晓惨白如纸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伫立的周伟,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残酷平静:“周先生,关于产妇的后续情况,我也需要明确告知你们。这次大出血和手术,对子宫造成了不可逆的严重损伤。林晓她……以后很难再有怀孕的机会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很难再有孩子了……”
周伟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赵医生,又茫然地转向病床上的林晓,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呜咽般的“嗯”。那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
林晓躺在那里,身体里的剧痛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冰冷的麻木,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赵医生的话和周伟的反应,像两道冰水,浇灭了她刚苏醒时那点微弱的火焰。不能激动?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慢慢变冷,凝结。
赵医生交代完必要的注意事项和探视时间后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周伟依旧站在床边,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林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汹涌而出,迅速洇湿了鬓角和枕头。
“带我去……”不知过了多久,林晓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虚弱决绝,“带我去看她……现在!”
周伟猛地抬头,看到妻子满脸的泪水和眼中的执拗,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地、沉默地点了下头。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着呼吸,调整着病床的角度,然后弯下腰,用一种极其笨拙又无比谨慎的姿势,避开她腹部的伤口,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