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点点头,继续操作电脑。
江屿付完款,拿着单据和医保卡转过身,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朝苏晚走来:“晚晚,好了,我们……”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撞上了苏晚的眼睛。
那不再是平日温柔如水的眼眸。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那平静像万年寒潭,清晰地倒映出他脸上那强装的镇定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慌乱。
江屿的笑容僵在脸上,脚步也顿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他的后背。
苏晚缓缓地朝他走了两步,她的动作因为孕肚而显得笨拙迟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起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因紧张而微微滑动的喉结上。她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轻柔,清晰地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片:
“江屿,”她顿了顿,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你儿子…谁在带?”
“轰隆!”
这句话,无异于在江屿耳边炸响了一道惊雷!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在刹那间猛烈收缩,像受惊的动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猝不及防的恐惧!那三秒钟,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只有额角瞬间渗出的细密冷汗,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天崩地裂。
三秒。仅仅三秒。
但对苏晚来说,已经足够漫长,足够清晰。那三秒的“瞳孔地震”,那无法掩饰的极致恐慌,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辩解都更有力量,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精准地烫在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上。
真相,赤裸裸,鲜血淋漓。
江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晚晚!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孩子…他…他真的是…”
“好了,”苏晚打断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冰雪消融,甚至漾开一个堪称温柔的浅笑,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出口。她抬起手,无比自然地、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因为慌乱而有些歪斜的衬衫领口,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他冰凉的颈侧皮肤,“逗你的。瞧你紧张的。”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嗔怪的笑意,“走吧,医生该等急了。”
江屿彻底懵了。他看着苏晚脸上那堪称完美的温柔笑容,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转身,挺着肚子步履平稳地朝诊室方向走去,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一问和那三秒的窒息只是他的幻觉。巨大的落差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一股寒意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反应…太不对劲了!这平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想去拉苏晚的手臂。
“晚晚…”
苏晚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半步,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快点呀,”她回过头,笑容依旧无懈可击,眼神清澈,“宝宝今天好像特别活泼呢。”她轻轻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腹部。
江屿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抚摸着他们孩子的温柔动作,再联想到自己医保账户下那个刺眼的“一岁,男,林XX”,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脚步沉重地跟上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