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像扫描仪,毫无感情地扫过我沾满泥泞、纠结打绺的姜黄色皮毛,扫过我瘦骨嶙峋、肋骨清晰可见的身体,最后落在我因恐惧和震惊而微微颤抖的胡须上。
他眉头蹙得更紧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几乎凝成实质。
“真丑。”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进我此刻异常脆弱的猫心。比车轮碾过还疼。前世那点残存的、早已模糊的少女心思,此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猫科动物被冒犯领地般的愤怒和委屈。
“喵——嗷!” 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带着强烈抗议的嘶叫。我弓起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点,哪怕在他眼中可能像个可笑的毛球。
他完全无视了我的愤怒。那双骨节分明、一看就属于养尊处优范畴的手,以一种我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道伸了过来。没有半分怜惜,甚至带着一种处理实验室小白鼠般的公事公办。他精准地捏住了我命运的后颈皮。
一阵天旋地转!
我被粗暴地提溜起来,像拎着一袋令人厌恶的垃圾。视野颠倒晃动,便利店后门肮脏的地面、模糊的霓虹灯光、江屿冷硬的下颌线……在我眼前疯狂旋转。胃里仅存的那点酸水开始翻江倒海。
“老实点。” 他的声音贴着我的后脑勺响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我就被塞进了一个逼仄、黑暗、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和崭新塑料味的地方——一个硬壳宠物航空箱。箱门“咔哒”一声无情地扣上,隔绝了外面那个巨大而危险的世界,也把我囚禁在这个移动的、冰冷的牢笼里。
黑暗瞬间吞噬了我。只有箱壁上几处细小的透气孔,透进来几缕微弱的光线。引擎启动的震动透过箱体传来,车子平稳地驶离。
“喵!喵嗷——!” 我彻底慌了,用尽全力扑到拉链门的位置,两只前爪的肉垫疯狂地拍打着那冰冷的尼龙网格和金属拉链头,发出“噗噗噗”和“哗啦哗啦”的噪音。
放我出去!江屿你个王八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林晚!林晚啊!你法律系那个总在图书馆偷偷看你的小学妹!你捡垃圾呢?!
回应我的,是驾驶座传来的,他那把标志性的、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嗓音,穿透引擎的嗡鸣和箱体的阻隔,清晰地钻进我敏感的猫耳朵里:
“吵死了。丑成这样,要不是项目组急缺一个对照组样本,谁耐烦捡你。”
对照组样本?
拍打拉链的爪子骤然僵在半空,肉垫贴着冰冷的网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嗖”地窜上来,瞬间冻僵了我刚刚沸腾的怒火和委屈。实验室?小白鼠?切片观察?那些只在恐怖片和都市传说里听过的词,带着血淋淋的画面感,争先恐后地挤进我的猫脑子。
我…我这是刚逃离车轮地狱,转头就跳进了科学怪人的解剖台?!
“喵…呜…” 喉咙里滚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绝望颤音的呜咽。我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航空箱冰冷的底板上,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姜黄色的绒毛蹭着粗糙的塑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完了。林晚,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暗恋的人亲手把你送进实验室当耗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