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宴会还在继续,音乐重新流淌,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凌迟从未发生。
人们刻意避开了我站立的那一小块区域,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射过来,窃窃私语像无数细小的毒虫,钻进我的耳朵。
侍者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散落的纸页,仿佛那是某种肮脏的瘟疫。
我站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百骸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珍珠,触碰到那份印着“赝品”结论的纸张。
珍珠的光泽在灯光下依旧柔和,却再也映不出我眼中任何一点温度。
我将散落的报告一页页拾起,叠好。
动作机械,没有一丝颤抖。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稳稳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金碧辉煌的炼狱。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在身后逐渐模糊的喧嚣中,竟成了唯一支撑我走下去的节奏。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幻影上,将它们碾得粉碎。
3.
回到那间奢华得如同鸟笼的顶层公寓,厚重的雕花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死寂瞬间吞噬了我。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惯用的雪松须后水的冷冽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像腐朽的墓土。
我没有开灯。
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怪陆离的色块,也勾勒出穿衣镜中那个模糊的、穿着月白色礼服的影子。
像一尊精心雕琢、却失了魂魄的瓷偶。
我走到镜前。
镜中人脸色惨白,眼底布满红丝,精心描画的妆容在泪痕(不知何时流下的)和强忍的扭曲下,斑驳得像一张滑稽的面具。
视线落在颈间。
那串珍珠依旧挂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泛着假货特有的、过分均匀的冷光。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
我几乎是扑到镜前,双手死死抓住项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痛。用力一扯!
细弱的链子不堪重负,“啪”地断裂。
一颗颗圆润的珠子瞬间挣脱束缚,噼里啪啦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疯狂地弹跳、滚动,滚向房间的各个角落,如同我此刻彻底崩坏的、无处安放的人生。
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回响,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目光扫过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那里面挂满了衣服,清一色的月白、浅灰、米色、藕粉……全是沈清玥的风格。
飘逸的长裙,保守的剪裁,不染尘埃的“仙气”。
每一件,都是顾承泽亲自挑选,或者指明要我购买的。
这衣帽间,就是一座供奉沈清玥的活人衣冠冢!
一股无名邪火“腾”地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4.
我冲进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双手抓住那些昂贵的、柔滑的衣料,狠狠撕扯!
丝绸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亚麻绷断的脆响令人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