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甩开他的手,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台上的顾长风。
他终于有了反应,那只被血污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审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猎物。那眼神,冰冷、探究,又带着嘲弄。
“王支书,”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里面一根黄澄澄的小金条。这是我妈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也是我唯一的底牌。
“这是我……我爷爷留下来的,我愿意把它捐给公社,支持公社买拖拉机。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把金条推到王支书面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把顾长风的改造地点,从兴凯湖农场,改成我们后山的试验田。我来监督他,改造他。”
王支书的眼睛,死死地黏在了那根金条上。
那个年代,一根小金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吞了口唾沫,和周围几个干部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一拍桌子:“行!林知青有觉悟,有担当!我同意了!从今天起,顾长风就交给你了!”
交易达成。
我没去看周建军那张铁青的脸,也没管周围村民们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我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高台,走到顾长风面前。
他很高,即便受了伤,也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
我朝他伸出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走吧。”
他没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口古井,要把我吸进去。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他才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你图什么?”
02
“图你给我种地,给我创造价值,好好改造,报效集体。”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背着标准答案,心里却在呐喊:我图你这个人!
顾长风显然不信,他眼里的嘲弄更深了,仿佛在看一个拙劣的演员。他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跟着我走下高台。
每一步,我都感觉身后周建军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背上。
“林晚!你给我站住!”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冲上来拦住我的去路,压低了声音怒吼,“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拿你妈留给你的救命钱,去换这么个玩意儿?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周建军同志,”我抬起头,学着他平时教育别人的样子,一脸“正气”,“请注意你的用词。顾长风同志只是思想上犯了错误,我们应该帮助他,改造他,而不是把他当成‘玩意儿’。我相信,在我的帮助下,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一套官腔,直接把周建军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个以前对他言听计从,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林晚,会用他的逻辑来反击他。
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以后别后悔!”
“我从不后悔。”我绕开他,带着顾长风,走向村尾那间属于我的,四面漏风的知青小屋。
一路上,村民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我全当没看见。
知青小屋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我把他领进去,指了指墙角用木板搭的简易地铺:“以后你就睡那儿。”
他扫了一眼,没说话,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