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嘿!你看!她回我‘好滴!’ 还带个感叹号!”他把手机屏凑到我眼前,像是展示稀世珍宝。那句“好滴!”,在满屏的绿色对话气泡里,确实显得有点突出。那天收工,他罕见地没抽那杂牌烟,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包二十多的好烟,站在路口,深深吸了一口,好像吐出的烟雾都带着喜气。
有时候,人抓住那一点点微弱的回应,就像抓住溺水时的稻草。明知它可能承载不了重量,但那一刻手里攥着点东西的实感,总比空荡荡地往下沉要好。
我看着他咧着嘴笑的样子,那双开着胶的旧鞋头沾着泥点,和他亮起来的眼神形成了某种刺眼的对比。但我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点开了新一局的游戏邀请。他立刻收起笑容,低头盯着屏幕,熟练地点了“准备”,嘴里又念叨起“这把必须赢回来”。
现实里的战争和屏幕里的厮杀,他切换得很溜。城市的霓虹照过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单薄又倔强地摇晃着。
上个月电话里,妈絮絮叨叨问这边水果贵不贵,让我别舍不得吃。后来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妮儿(妹妹)开学要交个什么费…你爸这两天又去邻村帮工了,看下礼拜能拿钱…”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己都觉得不该说的局促。
“妈,正好!我这做家教的学生刚给我结了点钱,我转给妮儿。”我打断她,声音扬得有点刻意,生怕她听出点别的。赶紧把账户里刚凑够的书钱,匀出去一半。那个月最后几天,我干吃了三天的馒头就咸菜,开水房里灌一肚子热水顶着。同学约着去外面改善伙食,都说有事推了。
懂事的孩子,最怕从父母眼里看到愧疚。有时候那点钱不是数字,是撑起家人心里那点安稳的柱子,倒不得。
大概是因为小吴孜孜不倦地发了快两个月问候外加几个小红包(金额都不大),晴晴突然答应周末晚上一起吃个饭。小吴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原地蹦了好几下,像个抢到糖的孩子。“成了!我就说能成!”又补充“她带她闺蜜,到时候你也一起啊。”我符合着答应了。
那天晚上约在晴晴家附近一个热闹的大排档。我和小吴提前到了,坐在油腻腻的塑料凳上。小吴换了件稍微新点的格子衬衫,头发明显是打理过,还特意去买了包芙蓉王,郑重其事地摆在桌子显眼的位置。他不停地看手机,又紧张地朝路口张望。
没过多久,人影晃动。晴晴来了,带着个年纪差不多的闺蜜。小吴立刻站起来,背挺得笔直,脸上堆满笑,用力挥着手。
晴晴穿了条玫红色的紧身吊带短裙,露着肩膀和一片后背,裙边是那种卷边的蕾丝。脚上是一双看起来不便宜、但跟有点歪的低跟凉鞋,走在大排档坑洼的地面上有点不稳。脸上妆比照片里浓不少,粉底似乎有点浮,眼影是带闪的蓝紫色,在街边昏黄的灯光下有点突兀。她闺蜜也是差不多风格,紧身T恤勒得紧紧的。
“哎呀不好意思啊,才下班,累死了。”晴晴一坐下就掏出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她声音是挺软和的,但带着点刻意拖长的懒音,没什么温度。眼神扫过小吴,又瞥了我一眼,很快落回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