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沈玉压下来的身子,心尖狠狠一震,伸手推拒。
我爹尸骨未凉,怎么能在爹爹的尸骨面前。
无尽的耻辱钻进骨缝,把原本死去的心搅得鲜血淋漓。
“你还不如杀了我。”
沈玉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竟不知,奢华锦缎下的我已经瘦到了这等地步,仿佛一折就断。
“若灼。”
话未说完,牢狱外却传来锦衣卫的通报。
“沈大人,桑夫人称身体不舒服,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胎象不稳。”
沈玉毫不犹豫地穿上衣服离去。
我蜷缩在草席上,颤着手穿衣起身。
甚至不敢低头望向躺在不远处的父亲。
我胡乱抹去眼角的泪,狠狠咬着唇瓣,直到嘴中一片血腥,才强行压下情绪。
僵滞地跨过阴暗的走道,去到了女监。
刚进牢门,我已经做好了被娘亲怒骂的心理准备。
可韩夫人只是将我衣服的褶皱抚平,拥我进怀,略带柔情。
“若灼,你受苦了。”
大概是人之将至,其行也善。
我感受到的唯一一次母爱,竟也是最后一次。
我鼻尖一酸,愧疚与委屈不断翻涌,化成一句沙哑的:“娘。”
韩夫人握着我的手,意有所指。
“若灼,我生了你,你却没为我做成一件事,现在正是你报恩的时候,我要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我胡乱抹去眼角的泪:“不管是什么,我都帮您。”
下一瞬,手上的力度猛然加大。
韩夫人直直看着我,一字一句。
“换上我的衣物,替我去死。”
9
我瞳孔骤缩,呼吸一窒。
连手上的桎梏都忘记挣开。
…… 仅剩的一点温情,终是消失了。
这时,女监巡逻的千户赶到,连忙将两人拉开。
我垂着眸子,望向手上的红痕,面如死灰。
干涸的眼再也流不出泪水。
千户将此事报告给沈玉,沈玉眉头不悦皱起。
“将韩夫人处理了,做干净点。”
若是韩夫人再作出什么幺蛾子,指不定会再伤害我,将我拖下水。
想到我那双通红的眸子,和瘦得不成样子的身子,沈玉心头一滞,叫来大夫。
“若灼的病怎么还不见起色?”
不等大夫回话,沈玉烦躁地挥退。
“罢了,一群庸医,等太医空下来,我亲自去请。”
当晚,韩夫人在墙上写下了血书,便咬舌自尽了。
我给爹娘布置的灵堂很是冷清,没有亲朋好友吊唁,大家都怕跟罪臣扯上关系。
倒是沈玉过来了,面无表情地给韩父上了三炷香。
他垂下眼睑,眸色深沉,低声道:“只要你少作妖,我护你一世安宁,衣食无忧。”
我木然跪着,不停烧着纸钱,心里蔓延过无力的讽刺。
没有一世,安宁何来?
“沈玉,行刑前夜,我想去探望晚槐。”
我可怜的妹妹,今年才刚刚过了及笄之礼,正是大好年华。
死刑犯最后一夜看管十分严格,不能见家属。
沈玉看着泪眼婆娑的我,心下一软,破天荒地答应了。
“好。”
我站在诏狱面前,看着风雪漫天飞舞,直扑廊檐。
明日就是韩晚槐问斩的日子。
我细心化了个妆,穿着厚重宽大的斗篷,拎着食盒,跟着沈玉去了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