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混在人群里,看见赵正拿着个小本子记录,每人只发半桶。一个年轻母亲抱着孩子排到前面时,赵皱着眉说:“小孩也算一份。”

“那我这桶不够啊。”女人急了。

“规矩就是规矩。”赵摆摆手,示意下一个。

我退到队伍外,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绕开这套规则。老付说过,蓄水箱的阀门坏了,只要下雨水就会灌进去。可阀门位置在地库后面,平时有锁链。要是能先修好阀门,再接个暗管通到楼道,那我们这一栋至少能多撑几天。

回到楼上,我敲开老付的门。他正用螺丝刀修一个旧风扇,见是我,抬了下眼皮:“怎么?”

“帮我弄阀门。”我开门见山,“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付叼着烟想了两秒,放下螺丝刀:“晚上十点,趁他们收桶回去睡觉,我们去看看。”

那天白天,我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送单。中午路过菜市场,顺手买了几块帆布和一捆塑料软管。摊主好奇地问我干嘛用,我笑着说是接阳台雨水。他没多问,还多给了我一截细管。

晚上十点,雨又落下来,淅淅沥沥。广场上的人散得差不多,几个看守的年轻人正缩在门岗屋里打牌。

我和老付绕到地库后,锁链锈得厉害,他用钳子剪了几下,咔的一声断开。阀门比我想的还旧,螺丝全是锈斑,转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雨水顺着排水槽流进来,很快就有水注进箱体。

“这管子你留着,用的时候套在这里。”老付指着旁边的溢水口,“这样他们查不到。”

我用帆布把管子缠了几圈,固定在阴影处。做完这些,我们像没事人一样回了楼。

第二天清晨,我试着打开软管,冰凉的水立刻流进盆里。看着水面上浮着的细小泡沫,我心里一松。至少这一栋的人,不必看赵的脸色喝水。

可没高兴多久,林乔打来电话:“门诊被人翻了,药品丢了几箱。”

我心头一紧,“谁干的?”

“不知道,监控被拔了线。”她语气有些疲惫,“你路上注意点。”

挂了电话,我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水的问题。有人在故意搅局,把大家推向互相猜忌。

傍晚时分,收音机里又断断续续传来声音,这次比之前更急促:“……城西集合点……安全期限不明……物资有限……”

我握着调频盘,想继续听下去,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开门,是个我没见过的男人,穿着湿漉漉的外套,手里提着个破皮箱。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我:“听说你这里,有水。”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笃定。

我盯着他脚边的破皮箱,拉链歪着,缝隙里露出几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罐,表面印着已经模糊的英文字母。那是我在任何本地超市都没见过的包装。

“你是谁?”我压低声音,目光扫了一眼楼道,空无一人,但湿漉漉的空气让人有种被窥视的错觉。

“朋友介绍来的。”他像是随口说的,但眼神紧紧盯着我的脸,“我有物资,你有水,公平交换。”

我犹豫着没让开门。他却用脚轻轻碰了碰皮箱,金属罐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像一颗钉子,精准地敲在我胃里那块最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