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血液似乎都冻住了。他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邓子乔抬起眼,目光重新锁住我惊惧的眼睛。他俯下身,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强势地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温热的唇,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亲昵,轻轻印在了那道丑陋的疤痕上。

“诗涵,” 他贴着我冰凉的皮肤低语,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絮语,却每一个字都带着淬了冰的寒意,狠狠凿进我的耳膜,“现在,你永远都逃不掉了。”

手腕上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留下滚烫而屈辱的印记。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扼住了我的呼吸。

时间在这片纯白的囚笼里,变得粘稠而漫长。

每一天的流程都像被设定好的程序,精准得令人窒息。清晨,当第一缕灰白的天光勉强透过厚重的防窥落地窗,护士会准时推门进来,沉默而高效地为我更换输液瓶,检查体征。她动作轻柔,却从不与我对视,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问什么都不答,仿佛我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物件。

然后,便是邓子乔。

他出现的时间总是那么精确,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由远及近,沉稳地敲打在心头,像某种倒计时的钟摆。他推开门,高大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瞬间填满整个房间的压迫感。有时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带着谈判场上的冷硬气息;有时则是柔软的家居服,刻意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属于“家”的松弛感。但无论哪种装扮,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都像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我身上,不容我有一丝一毫的躲避。

“该吃药了。” 他的语调总是那么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只骨瓷杯再次递到唇边。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苦涩。抗拒是徒劳的。他的手掌会适时地托住我的后颈或下巴,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确保药汁一滴不漏地灌下去,又不会在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任何显眼的痕迹。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屈辱的毒药,胃里翻江倒海,苦味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而他,会静静地看着我因痛苦而蹙紧的眉头,眼神深得像无波的古井,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掌控一切的餍足。

“今天气色不错。” 或者,“伤口恢复得比预期快。” 他会用这样平淡的句子作为结束语,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的状态。然后,他会坐下来,就在那张沙发上,翻看文件,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沉默地陪着我,直到下一次服药的时间到来。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我能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的视线,即使背对着他,后颈的皮肤也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我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这间套房的方寸之地。门,永远是从外面锁住的。窗户是特制的,无法打开。尝试过呼喊,回应我的只有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这整层楼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脚踝、膝盖,最终漫过胸口。每一次邓子乔离开,锁舌“咔哒”落下的声音,都像在我心上狠狠拧上一圈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