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瞬间从陈守拙的脚底板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那沉闷的震动声不是幻觉!他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嘶哑得自己都陌生:“看……看清了?多少人?离这多远?”
“看不清……全是烟尘……车……好多车……呜呜……爹让我……让我赶紧跑来告诉你……”栓柱瘫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着,巨大的恐惧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陈守拙僵在原地,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皱纹仿佛瞬间加深了数倍,刻刀般嵌在脸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在轰鸣:来了!终于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半生那么长,他才找回一点力气。他弯腰,用同样颤抖的手,费力地把瘫软的栓柱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少年的身体轻飘飘的,却像压着千斤重担。
“起来,娃儿,起来……”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安抚,“别怕,有我呢。”
把虚脱的栓柱安顿在唯一那张铺着破草席的土炕上,少年很快在极度的惊惧和疲惫中昏睡过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身体不时惊悸般抽搐一下。
陈守拙却再也坐不住了。他重新提起那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腔前不安地跳动。他像一头焦躁不安的老兽,在狭小、冰冷、空无一物的道观里来回踱步。脚下的土地不再稳固,仿佛整个莫高窟都在脚下震颤。墙壁上那幅他亲手挂上去的、画工拙劣的太上老君像,在摇晃的光影里,眼神似乎也透着一种悲悯的无奈。
他踱到墙角一个破旧的木柜前,停下脚步。柜门紧闭,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木头,犹豫着,挣扎着。最终,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足毕生的勇气,用力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最深处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层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扁平物件。油纸已经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透着一股陈年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动作轻得如同捧着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焰。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金属的冰凉质感。
陈守拙把它放在唯一还算平整的桌面上,颤抖的手指一层层剥开那历经岁月侵蚀的油纸。剥到最后一层,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了一个黄铜打制的盒子,表面镌刻着模糊不清的云雷纹饰,盒盖中央,一个青天白日的徽记赫然在目!徽记下方,刻着几个细小的篆字: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这盒子本身,就是一道冰冷的催命符。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指甲抠进盒盖边缘那道细小的缝隙。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道观里显得格外刺耳。盒盖弹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也没有任何机关暗器。盒底只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纸张是那种军用地图常用的、质地坚韧的土黄色纸。
陈守拙拿起那张纸,展开。油灯的光线昏暗,他不得不凑得很近,几乎将脸贴在纸上。字迹是刚硬的钢笔字,力透纸背,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决绝:
**“密令 甲字柒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