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指尖触到一个坚硬、微凉的物体。

我掀开枕头。

一个木盒。

巴掌大小,材质是深沉内敛的紫檀木,打磨得极其光滑,泛着温润的幽光。盒盖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镶嵌,只有极其流畅、仿佛天然生长而成的藤蔓浮雕。那些藤蔓的走向很奇怪,缠绕的纹路并非寻常的顺时针盘旋,而是…逆时针的。一种违背常理、带着某种隐秘力量的扭曲感。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锁孔或开关的痕迹。

这盒子从未见过。母亲的东西,我大多熟悉,这样一个风格独特、甚至有些神秘的东西,不该被我遗漏。它是哪来的?什么时候放到了枕头下?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入手沉甸甸的,比想象中更有分量。指尖在逆时针的藤蔓上摩挲,触感细腻微凉。盒盖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尝试着向上用力。

“咔哒。”

一声极轻微、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机括轻响。盒盖毫无阻碍地向上弹开了一线缝隙。

没有预想中扑鼻的陈旧气味。只有一股极淡、极淡的,类似被阳光晒透的干草混合着遥远森林的气息,带着奇异的宁静感。

盒子里空空如也。深紫色的丝绒内衬,柔软而洁净,没有任何物品存放过的痕迹。仿佛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等待被打开。

就在我疑惑之际,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识流,如同溪水般毫无预兆地涌入我的脑海。没有声音,没有文字,只是一种纯粹、直接的“知道”:

“放置一件故人之物于此,可溯其时光之痕,以旁观之眼,重历其心所系之片段。唯限五次,每次须臾五刻(五分钟)。物归盒闭,记忆即散。慎用。”

信息简洁而奇异。放置遗物?回溯时光?旁观记忆?限时五分钟?这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里的设定,荒诞不经。可那意识流的传递感如此真实,手中温润的紫檀木触感如此实在,由不得我不信。

难道…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一个通往她过去的…钥匙?

巨大的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攥住了我。母亲的一生,于我而言,有太多模糊的角落,太多沉默的谜题。这个突然出现的逆时木盒,像一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潘多拉魔盒。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书桌上那支插在旧笔筒里的黑色钢笔上。

那是一支极其老旧的英雄牌钢笔,笔身黑色的烤漆早已磨损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暗黄的铜胎,笔帽上的金色夹子也失去了光泽。这是母亲的遗物里,我印象最深的东西之一。从我记事起,它就安静地躺在书桌的某个角落,母亲偶尔会拿出来,在纸上划拉两下,笔尖干涩,往往写不出几个字。她眼神里会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然后默默把它放回原处。小时候我曾好奇想拿来玩,却被她罕见地厉声喝止了。

它承载着什么?母亲年轻时曾想写作的梦想?还是…别的?

我拿起那支沉甸甸的旧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荒诞的念头真的可行吗?如果不行…就当是我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吧。

走到床边,拿起那个逆时木盒。深吸一口气,将这支磨损的旧英雄钢笔,轻轻放进了深紫色的丝绒内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