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钢笔脱离指尖、完全落入盒底的刹那——

“嗡……”

盒身发出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那逆时针的藤蔓浮雕,骤然亮起一层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幽蓝光泽!光芒沿着藤蔓扭曲的纹路飞速流淌,瞬间将整个木盒包裹!盒盖在我手中猛地一震,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

“砰!”

盒盖在我眼前自动、重重地合上!

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骤然扭曲、破碎、旋转!书桌、床铺、窗外的夕阳…所有熟悉的景象瞬间被拉扯成模糊的色块和线条!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抽离!

下一秒,天旋地转。

脚下一实,刺眼的白光晃得我睁不开眼。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耳鸣。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墙壁(触感是冰冷的、布满灰尘的粗糙水泥),才勉强站稳。

眼前的白光渐渐消散,视野重新清晰。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极其狭窄、低矮的房间里。天花板很低,一盏瓦数不高的白炽灯悬在头顶,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劣质烟草味,还有…油墨和纸张的气息。

这是一间顶楼的阁楼。斜斜的天窗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几乎透不进光。唯一的窗户对着外面昏沉的天色和远处工厂模糊的轮廓。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一把椅子,一个塞满了书的简易书架,还有角落里堆放的杂物和成捆的旧报纸。

书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袖子挽到手肘。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铅笔盘在脑后,露出清瘦却难掩疲惫的侧脸。她的背微微弓着,伏在桌上,正对着一盏简陋的台灯,奋笔疾书。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轮廓,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是母亲!

年轻时的母亲!眉眼依稀能辨出日后的模样,但脸颊丰润些,眼神却更显倔强和焦虑,带着一种被生活重压打磨出的锋利感。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母亲。

我震惊地环顾四周。这是哪里?记忆中,我从未见过母亲住过这样的地方。那支钢笔…带我回到了她什么时候的记忆?

我低头看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的,如同一个幽魂,双脚悬浮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几厘米。我试着伸手去触碰旁边的旧书架,手指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果然,只是一个旁观者。木盒的规则是真的!

“嘶…” 书桌前的母亲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甩了甩右手手腕,眉头紧紧蹙起。她放下笔,用左手用力揉捏着右手的手腕关节,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只右手的手腕处,似乎有些异样的红肿。

是腱鞘炎?还是过度劳累?我的目光落在她放下的那支笔上——正是那支老旧的黑色的英雄钢笔!笔尖似乎有些劈了,在粗糙的稿纸上划出干涩的痕迹。

她揉了好一会儿手腕,才疲惫地靠向椅背,仰头望着低矮、布满蛛网的天花板,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浸满了沉重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迷茫。

她伸手,从桌角一个敞开的牛皮纸信封里,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信封上印着某个出版社的名称。她展开信纸,目光扫过上面打印的、冰冷客套的字句。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我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