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躺着。”苏晚忍着腕上的不适和心头那股莫名的寒意,轻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祖母浑浊的眼里似乎有水光,但苏晚总觉得那光亮深处,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狂热。“苏家需要你,祖母也需要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祖母一定给你寻个好归宿……”“归宿”两个字被祖母咬得很重,反复念叨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期许。
叙了会儿无关痛痒的家常,祖母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她唤来一个仆妇:“带小姐去西厢房歇着,都收拾妥当了。把我给小姐备下的‘新衣’也送过去。”仆妇无声地点头,像一尊会移动的泥塑。
西厢房位于老宅偏西的一处小院。推开房门,一股不同于正房的、刻意熏染过的淡雅花香扑面而来,却掩盖不住底下那股老木头和陈年织物的味道。房间布置得……过分精致了。红木雕花的拔步床挂着簇新的、暗红色的帐幔,床褥被面也都是崭新的大红锦缎,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梳妆台上,铜镜擦得锃亮,旁边还摆着几盒未曾开封的胭脂水粉。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近乎新房般的喜庆,在这阴森的老宅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这……”苏晚蹙眉。
“老太太特意吩咐的,说小姐回来是喜事,要住得舒心。”仆妇的声音平板无波,放下一个同样崭新的、沉甸甸的描金木匣,“这是老太太给小姐备下的新衣。”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动作轻得像一阵风。
苏晚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料子是上好的丝绸,触手冰凉滑腻。颜色是极正的大红,领口、袖口和裙摆用金线银线绣满了极其繁复精美的缠枝莲和鸾凤纹样,针脚细密得惊人,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富贵与古意。美则美矣,但在这诡异的环境里,这抹刺目的红,却让她心头无端地一跳,指尖传来的冰凉感更是挥之不去。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清河镇,也淹没了苏家老宅。西厢房的红烛早已熄灭,只余窗外惨淡的月光。苏晚躺在过分柔软的新被褥里,辗转难眠。老宅的死寂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声音,穿透了死寂,钻进她的耳朵。
是歌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断断续续地哼着,没有词,只有不成调的旋律,像哀泣,又像叹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幽怨。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隔壁那间一直紧锁的空房!
苏晚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她屏住呼吸,歌声停了。但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沙…沙…沙…”缓慢,规律,一下,又一下。是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一墙之隔,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和……某种毛骨悚然的执着。
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坐起,心脏狂跳。是谁?隔壁明明没人住!她鼓起勇气,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尽头一盏昏暗的灯笼,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晕。歌声和梳头声,在她开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死寂重新笼罩。苏晚松了口气,正要关门,目光却被门口地板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