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逃吗?或者说,这“家”,还容得她逃吗?阿香那双绝望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二章:深陷
西厢房的红帐幔在昏暗光线下像凝固的血。苏晚坐在冰冷的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臂弯里那件“新衣”。丝绸冰凉的触感还在,阿香嘶哑的尖叫更在耳边反复回响——“红嫁衣!骨头香!替身!”
那些词句,带着刺骨的寒意,钻入骨髓。她猛地将衣服扔开,鲜艳的红色在阴影里依旧刺眼。她凑近细看,繁复的缠枝莲与鸾凤纹样,金线银线在幽暗里泛着冷光。指尖抚过一处衣角的暗纹,那纹路古老而陌生,蜿蜒曲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气韵,绝非寻常喜庆纹饰。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纹样……倒像是在某些古籍插画里见过的,装饰棺椁的图样。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冲出房间,想找人问问祠堂的事——阿香的话,堂哥的反应,还有那诡异的牌位,都指向那里。可遇到的仆役,无论扫地的还是端水的,只要她提起“祠堂”二字,立刻像被针扎了似的,头垂得更低,脚步加快,沉默得像一块块移动的石头。他们的眼神躲闪着,仿佛那两个字带着瘟疫。老宅的禁忌,如同无形的蛛网,将她越缠越紧。
恐惧在死寂中发酵,变成一种滚烫的焦虑。她必须知道真相。夜色,再次成为唯一的掩护。
祠堂位于老宅最深处,独立于其他院落,像一座阴森的孤岛。沉重的木门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浓烈的霉味混合着陈年香烛的残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窒息。里面没有窗,仅靠她手中一盏小小的应急灯照亮方寸之地。惨白的光晕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黑色牌位,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沉甸甸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渗透单薄的衣衫。
她屏住呼吸,心脏在死寂中擂鼓。灯光在牌位林立的阴影间小心移动,最终定格在祠堂最深处、供桌最高一层的一个特殊位置。那里,没有供奉香烛,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牌位,被一块厚重的、边缘磨损的暗红色绒布严严实实地覆盖着。绒布上,隐约可见用更深的、近乎黑色的丝线绣着扭曲盘绕的符文,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供桌下沿,似乎有什么东西垂落了一角。苏晚蹲下身,灯光凑近。是一缕头发。枯黄,干涩,毫无光泽,被一根褪色的暗红丝线松松地系着,一端压在牌位底座之下。这触感……和昨夜西厢房门口发现的那一缕,一模一样!冰冷、脆弱,带着死亡的气息。指尖捻过,仿佛能听到发丝断裂的细微声响。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窜起。她猛地站直,目光死死锁住那被红布覆盖的牌位。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一股冲动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绒布。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来。她咬紧牙关,猛地用力,将红布掀起一角!
应急灯惨白的光,直直地照在露出的牌位上。
那牌位材质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冰凉,竟隐隐透出一种类似骨质的惨白光泽。上面刻着的名字,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性——周世安。生辰八字清晰可见:庚申年、乙酉月……推算下来,应是四十年前生人。而最下方,本应刻着卒年的地方,却是一片刺眼的空白!只有深深的刻痕勾勒出预留的位置,仿佛死亡被强行抹去,留下一个等待填补的、不祥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