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目光落在笔身上，指腹似乎不经意地摩挲过笔帽上那个小小的、因为多次摩擦而有些模糊的刻痕——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S”。林小满当年笨手笨脚刻上去的。
然后，他转向林小满。
一步，两步。
他走近了。那股久违的、清冽又带着一丝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极淡的须后水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林小满甚至能看清他深灰色西装上细腻的纹理，和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会议室里所有的喧嚣和目光仿佛都成了背景板，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
沈砚微微俯身，将那支失而复得的钢笔，轻轻放在她面前摊开的方案书上。他靠得很近，近得林小满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压低了声音，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难以言喻的张力，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林小满，”
他念她的名字，带着一种久违的、沉甸甸的分量。
“这次，”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专注的神情，“可以请你喝杯咖啡了吗？”
咖啡？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林小满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时间猛地倒流回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六月末。物理系大楼外，高大的香樟树叶子被晒得油亮，蝉鸣声嘶力竭，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烦躁的网。
林小满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学士服，宽大的袖子晃荡着。她怀里紧紧抱着刚刚新鲜出炉的物理竞赛团体金奖奖杯——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她的手臂，却压不住她脸上快要溢出来的兴奋和得意。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健康的红晕，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她像只灵活的小鹿，在喧闹拥挤、挤满了毕业生和家长的林荫道上左突右冲，急切地踮着脚，目光在无数张洋溢着喜悦和离愁别绪的脸孔中飞快地搜寻。
“看到沈砚了吗？”她一把抓住旁边同班的男生，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喘，“颁奖的时候他还在后台呢！人呢？”
男生正忙着和女朋友自拍，被她吓了一跳，茫然地摇头：“没…没看见啊？沈大神神出鬼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小满不死心，又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不远处的物理系大楼出口，那里人流如织，唯独没有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一丝焦躁混着失落爬上心头。这么重要的时刻，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颁奖结束一起拍照的吗？
她撇撇嘴，抱着奖杯，不死心地继续在人群里钻。阳光透过浓密的香樟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没看到，就在物理系大楼侧面那排安静的电话亭里，最角落的那个隔间内，站着一个人。
沈砚。
他同样穿着黑色的学士服，身形挺拔如松，只是周身的气场与外面的喧嚣热烈格格不入，沉静得近乎冰冷。他背对着喧闹的毕业人群，侧脸线条在电话亭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他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宽大的学士服口袋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腻又带着明显胁迫意味的中年男声，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某个娱乐场所：“……沈同学，考虑清楚了吗？我们公司给你的平台和待遇，绝对是顶尖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要你签了这份合同，林小满同学实习转正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小姑娘嘛，刚毕业，没经验，又爱惹点小麻烦，没个靠山怎么行？上次她那个实验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