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退开,手中的莲子羹早已冰凉。
那碗羹汤,最终被悄悄倒进了廊下的花圃。
自那以后,姜堰城书房里那幅画,连同每年中秋他独自枯守的那一夜,就成了我心口一根冰冷的刺。
不碰时无知无觉,一旦触及,便是细细密密的疼,提醒着我这“完美婚姻”下,是何等荒谬的底色。
日子依旧水波不兴地流淌。
姜堰城待我,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周全。
他记得我所有喜好,会在我咳疾初起时就命人炖上川贝雪梨;
会在我生辰时,搜罗来一匣子南海明珠,说是衬我的肤色;
甚至在我父兄生意上遭遇刁难时,不动声色地动用侯府权势,将麻烦悄然化解。
在外人眼中,他是将我捧在掌心,视若珍宝。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份“珍宝”的待遇,是借了谁的光。
每每他凝望我,眼神温柔得能溺毙人时,
我总忍不住去想,他究竟是在看我,
还是在透过我的眉眼,描摹画中那个永远鲜活、永远不会老去的影子?
那些细致入微的关怀,那些令人心折的体贴,有多少是给“沈知微”的,又有多少,是给那个回不来的“苏晚晴”的?
这念头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
但我面上,依旧是那个温婉得体、无可挑剔的侯夫人。
我学着画中人的姿态,将眉梢眼角的棱角收得更柔和些,说话的声音放得更轻软些。
我甚至在他生辰那日,特意穿了件鹅黄色的新衣,那是苏晚晴画中最常穿的颜色。
他看到时,果然怔住了。
眼中瞬间爆发的光亮,几乎灼痛了我。
他大步走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今日……甚美。”
那眼神,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终于捕捉到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垂首浅笑,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疼,才能让我保持清醒。
我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眼中,大概更像那个完美的赝品了。
我成了他精心维护的一个幻梦,一个聊以慰藉的替代品。
而这幻梦,终究有被戳破的一天。
2.
中秋将近,府中又开始弥漫起一种小心翼翼的低沉气氛。
下人们手脚都放得极轻,说话也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侯爷一年之中,唯有这一日,情绪最为莫测。
他会在前厅与家人用过象征性的团圆饭,然后便一头扎进书房,闭门谢客,独自待上一整夜。
今年也不例外。
席间,姜堰城的神色比往年更沉郁几分。
他沉默地饮着酒,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偶尔抬眼看我,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透过我寻找别的什么。
他甚至破天荒地,在席间给我夹了一筷子桂花糖藕,声音有些沙哑:“你……尝尝这个。”
我依言吃了,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却尝不出一丝欢喜。
他这举动,更像是对画中人的追念,投射到了我这个“载体”身上。
宴席草草结束。
他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回避:
“我还有些公务,夫人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