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求救般的探寻。
他在看我。
在这个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扑入怀中、宣告此生非他不嫁的关键时刻,
他看向了我——这个他用来替代白月光的影子,这个名正言顺的侯夫人。
多么讽刺。
他薄唇紧抿,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混乱堵住了喉咙。
最终,在苏晚晴期待又委屈的目光注视下,在我冰冷得毫无波澜的视线里,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娘子……你觉得……”
他顿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目光紧紧锁着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又像是溺水者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应该纳她为妾吗?”
“纳妾”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仿佛抛出这个提议,就能试探出我的底线,就能在这荒诞绝伦的三角困局中,找到一丝喘息的可能,或是……一种另类的解脱?
空气彻底凝固了。
苏晚晴脸上的委屈和期待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猛地从姜堰城怀里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纳妾?
她苏晚晴,他姜堰城念念不忘、视若珍宝的心上人,历尽艰辛才寻回来,他竟问他的妻子,要不要纳她为妾?!
她涂着蔻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姜堰城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而我,站在阴影里,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口最后一点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开来的声音。
很轻,像冰面绽开的细纹。
呵。
原来如此。
在他心里,我这个正妻的位置,不过是给苏晚晴归来预留的一个“体面”的台阶?
他问“纳妾”,是怕我挡了他心上人的路?
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我这个“替身”的情绪?
试探我的容忍度?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但奇异的是,我竟没有当场失态。
反而,一种极致的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覆盖了所有的情绪。
我甚至微微弯起了唇角。
迎着姜堰城那混杂着慌乱、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期待的目光,
迎着苏晚晴那震惊、屈辱又隐含怨毒的眼神,我向前缓缓迈出了一步,彻底走出了廊柱的阴影。
月光毫无遮拦地落在我身上,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和脸上那抹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微笑。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姜堰城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掠过苏晚晴因愤怒和屈辱而微微涨红的面颊,
最后,落回姜堰城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中。
红唇轻启,吐出两个清晰无比、毫无波澜的字:
“随你。”
声音不大,却像两颗冰珠,掷地有声。
说完,我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仿佛刚刚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小事。我挺直脊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干脆利落地转身。
裙裾在月光下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
“知微!”
身后传来姜堰城变了调的嘶吼,带着一种被彻底打懵的惊惶和巨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