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准备彻底转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时，身后通往花园的月洞门方向，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还有衣裙摩擦的窸窣声，由远及近。
这么晚了，谁会到前院书房附近来？
我下意识地侧身，将自己隐入廊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3.
“……姑娘，您慢些，当心脚下。”
一个年轻丫鬟的声音，带着点不安和劝解。
“怕什么？”
另一个清亮娇俏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急切和理所当然，
“我打听过了，他每年中秋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就是……不就是因为想我吗？我回来了，他一定高兴坏了！再不见他，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这声音……陌生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我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借着月光，我悄悄探出一点视线。
只见月洞门处，一个穿着鹅黄襦裙、身段窈窕的少女正快步走来，身旁跟着一个提着灯笼、满脸为难的小丫鬟。
灯笼的光晕跳跃着，映亮了那少女的面容。
鹅蛋脸，远山眉，含情目，唇不点而朱。
最刺眼的是，她左眼下方，靠近眼尾的地方，赫然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米粒般大小的朱砂痣！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头顶炸开，震得我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
苏晚晴？！
她不是……死了吗？！
画中的眉眼，那独一无二的泪痣……一模一样！
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月光下，她步履轻快，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娇憨和势在必得的急切，直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而来。
那鲜活的、带着温度的青春气息，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我的眼底，也彻底击碎了我心底仅存的那一点自欺欺人。
原来，他没有说谎。
他每年中秋枯守的，不是亡魂，而是他以为再也寻不回的心上人。
而我，这个占据了她位置两年、模仿着她神情的赝品，
此刻像一个天大的笑话，狼狈地躲在阴影里，看着正主归来，即将上演一场破镜重圆的戏码。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几乎要扶不住冰冷的廊柱。
“侯爷！姜堰城！你在里面吗？我是晚晴！我回来了！”
苏晚晴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完全无视了门内那死一般的沉寂，
竟直接伸手拍打起门板，声音又脆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委屈，
“开门呀！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走了！”
“姑娘！使不得！侯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身边的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去拉她。
“走开！”
苏晚晴不耐烦地甩开丫鬟的手，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姜堰城！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好不容易才……才从鬼门关爬回来找你，你就这样对我？快开门！”
“砰！”
一声闷响，像是里面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紧接着，书房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