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点设在另一所学校，崭新的教学楼让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校门外人山人海，家长们的鼓励声、加油声混成一片嘈杂的暖流。他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向考场。
监考老师站在门口，严肃地核对证件。李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有些哆嗦地从文件袋里抽出自己的准考证，递了过去。
老师低头看了一眼准考证，没什么异样地在他的名字前打了个勾。
李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他接过准考证，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号。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再次低头看向那张决定命运的纸卡。
姓名：李阳。对，是他。
座位号：15。嗯，没错。
再往下看——个人信息区一切正常。
然而，就在他自己的名字“李阳”的正下方，准考证信息框的底部空白处——
一行暗红色的、粘稠的、仿佛还带着某种温热腥气的字迹，像被一只无形的血手指刚刚擦过，清晰地、刺眼地烙印在那里：
座位号： 52
血红色的“52”！
那颜色比他想象中见过的任何红都更深沉、更污秽，散发着铁锈混合着腐烂的甜腥气息，在崭新的白色准考证底板上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他甚至能看到字迹边缘微微凸起的纹理，像是血液刚刚凝固。粘稠感透过纸面传递到指尖，冰冷又带着一丝诡异的……黏腻。
“嗡”的一声，李阳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手脚冰冷麻木。他拿着准考证的手指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猩红的“52”字迹在他眼前剧烈地跳动、变形、扩大，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纷扰的考生，越过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课桌椅，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近乎癫狂的期望，死死盯向教室的最后一排——最遥远、最角落的那个靠窗的位置。
那里，在午后阳光勉强勾勒出的光影交界处——
一张孤零零、破旧不堪的、桌面上布满划痕和暗红色污渍的课桌，正沉默地、稳稳地、无可辩驳地矗立在那里。
它像一个冰冷的墓碑，一个预设好的归宿，一个只为他准备的、永不翻篇的“座位”。
52号。
周围的喧嚣——考生寻找座位的脚步声、整理文具的沙沙声、监考老师低沉的指令——刹那间离李阳无比遥远。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那无声的、猩红的数字和远处那张破败的课桌，构成了一个冰冷封闭的囚笼。
李阳张开嘴，似乎想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但喉咙像被那血字死死堵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试卷发下。高考开始的铃声尖锐地响起。震耳欲聋。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雪白的试卷，试卷上方印着：
姓名：________ 考号：________ 座位号：15
15号座位。他的位置。
但他手中的准考证却像烙铁般滚烫、粘腻，上面“座位号：52”的猩红烙印，似乎正贪婪地吸吮着他的灵魂。
考试铃响完了。
监考老师的声音如同从水底传来：“考生开始答题。”
前排的同学已经埋头奋笔疾书。
李阳的身体却僵硬地钉在了15号的座位上。他知道，那张破败的52号课桌，正散发着冰冷的召唤。他的人生试卷，刚刚发下来就已经写上了无法逃避的答案——他考出了“教室”，却永远困在了名为“52号”的诅咒里。那最后一声铃响，是为那个名叫李阳的未来彻底拉上的终结幕布。他不再是考生，他成了考场本身一个永不缺席的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