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黑檀木棺椁被几股粗壮的绳索缓缓吊起,悬在敞开的、散发着泥土腥冷气息的墓穴上方。湿冷的泥土气息混合着雨水的铁锈味,浓郁得令人窒息。棺面映着灰暗的天光,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句号,即将为这场由背叛和死亡构成的荒诞剧落下帷幕。
江临的身体剧烈地一晃,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作势要扑向那口棺材,声音撕裂般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安欣!我的安欣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那悲痛欲绝的呼喊,情真意切,肝肠寸断,足以让任何不知情者为之落泪。苏蔓立刻伸出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令人闻之断肠的呜咽。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璧人。好一场感天动地的生离死别。
绳索缓缓放松,沉重的棺木开始一寸寸、不可逆转地沉入那湿冷的、象征着永恒黑暗的泥土之中。冰冷的泥水沿着棺木边缘漫上来。
就在棺木顶端即将被湿冷的黄泥彻底吞噬、司仪抬起手准备宣告葬礼结束的千钧一发之际——
“笃、笃、笃……”
一阵清晰、稳定、甚至带着某种慵懒而致命韵律的高跟鞋敲击声,突兀地、极具穿透力地,刺破了雨幕的沙沙声和人群压抑的啜泣!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和冰冷的压迫感,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在场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末梢上。
所有的低语、叹息、呜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百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的恐惧,齐刷刷地循声望去,如同被强力磁石吸引的铁屑。
墓园入口处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小径上,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纯黑的长款羊绒风衣,剪裁如同刀锋般利落,衬得身影挺拔修长,几乎融入了阴沉的背景。然而,随着步伐的迈动,风衣下摆开衩处,一双包裹在透亮黑色丝袜中的小腿若隐若现,脚下踩着的,是一双如同凝固血液般猩红夺目、细跟尖如利锥的高跟鞋!那抹张扬到极致的、燃烧般的红,在满目肃杀的黑白灰世界里,像一个灼热滚烫的烙印,一个无声的、却震耳欲聋的挑衅宣言!
她脸上蒙着一层薄如烟雾的黑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肤色略显苍白却绝非死气的下颌,和一抹色泽饱满、如同淬火玫瑰般猩红的唇。手里没有伞,冰凉的雨丝肆意地落在她微卷的、明显精心打理过的深棕色发丝上,顺着光洁的额角和薄薄的黑纱滑落。她就那样一步步走来,步履从容,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优雅和沉静,仿佛不是走向一场埋葬自己的葬礼,而是走向一个早已预约的、只属于她的盛大审判台。
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墓园。连雨声都仿佛被这惊悚绝伦的一幕吓得噤声。所有人都像被瞬间石化,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眼球在惊骇中剧烈震颤。
江临的身体猛地僵直,如同被万伏高压电瞬间击中!他脸上那悲痛欲绝的表情瞬间凝固、碎裂,只剩下一种见了鬼般的、深入骨髓的惊恐!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白上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蛛网状血丝,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上,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