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蔓猛地从江临怀里抬起头,脸上精心营造的悲戚瞬间被一种扭曲的、如同白日见鬼般的恐惧所取代。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掐进江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整个人如同寒风中的落叶,筛糠似的剧烈抖了起来。

我径直走到墓穴边缘,离那口半悬在泥水坑里、即将入土的黑檀木棺材只有一步之遥。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带来真实的、刺骨的凉意。我微微侧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江临那张因为极度恐惧和震惊而彻底扭曲变形、如同恶鬼的脸,扫过苏蔓惨白如纸、抖若筛糠、如同被剥光了羽毛的乌鸦般的狼狈样子,扫过周围那一张张呆滞、惊骇、如同集体中了石化魔咒般的面孔。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然后,在几百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的漩涡中心,在死寂得能清晰听到雨滴砸在冰冷石碑上的“啪嗒”声中,我缓缓抬起手。

纤细的、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优雅地、从容不迫地,捻住了覆盖在脸上的那层薄薄黑纱。

轻轻向上一掀。

黑纱如同失去生命的蝶翼,悄然滑落。

露出了下面那张脸——一张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几乎集体停跳的脸!

苍白,却绝非死人的那种灰败僵硬。眉目清晰如画,鼻梁挺直,尤其那双眼睛,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最冷的寒冰淬炼过的刀锋,锐利、冰冷、毫无温度,直直地刺向面无人色的江临和抖若秋蝉的苏蔓。唇上那抹猩红,如同刚刚饮过仇敌的鲜血,在阴沉的雨天里,散发着妖异而危险的光泽。

死寂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沸油泼进冰水般的、压抑不住的巨大骚动!抽气声、惊呼声、难以置信的尖叫、恐惧的低吼瞬间爆发出来,汇成一片混乱而惊悚的音浪!

“天啊!是宋安欣?!!”

“她没死?!这……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她……”

“鬼!是鬼!她回来索命了!!”

“诈尸!活见鬼了!!”

“快拍!快拍啊!世纪大新闻!!” 记者们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瞬间疯狂,不顾一切地往前挤,刺眼的闪光灯疯狂地亮起,如同密集的闪电,试图捕捉这百年难遇的惊悚头条。

江临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如同墓园里那些被雨水冲刷得发青的石碑。他像是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挣脱出一丝残存的意识,那双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睛里,最初的、纯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狂潮取代——是难以置信?是绝境逢生的狂喜?还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不顾一切的贪婪?

“安欣!安欣!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啊!!”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的狂吼,那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甚至带上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哭腔。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猛地甩开还死死抓着他手臂、已然吓傻的苏蔓,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我猛扑过来!他张开双臂,脸上混合着泪水、雨水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想要将我狠狠揉进怀里,仿佛要用他肮脏的体温来确认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妻子是真实的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