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缓缓地、极其平静地抬起了那只戴着假表的手。脸上没有他们期待的屈辱或暴怒,反而慢慢扯开一个极其浅淡的、近乎虚无的笑容。这笑容似乎让林薇薇愣了一下,她依偎着陈锐的姿态有瞬间的僵硬。陈锐则皱起了眉,似乎觉得我这反应不够“精彩”,不够满足他当众羞辱人的快感。
我的手指搭在冰冷的精钢表扣上,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轻轻一按,再一拨,那清脆的“咔哒”解锁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包厢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喉间逸出,轻得像叹息。我慢条斯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那块沉甸甸的假劳力士从腕上褪了下来。表链刮过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我没有看林薇薇,也没有看陈锐。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圆桌上每一张或幸灾乐祸、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脸,最后落回手中那块在灯光下闪烁着廉价光泽的金属块上。
“说得真好。”我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包厢里残余的嘈杂,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地摊货,配我,刚刚好。” 我顿了顿,指尖掂了掂那块假表,像是在掂量一份垃圾的重量。
“而你们,”我的目光终于抬起,第一次真正地、毫无情绪地落在林薇薇瞬间煞白的脸上,再掠过陈锐那因惊疑而阴沉下去的眼,“彼此成全,天造地设。” 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缓慢、冰冷。
“挺好。”我最后吐出两个字,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我退出。这游戏,老子不伺候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哄笑、窃窃私语、甚至背景音乐都消失了。只剩下水晶吊灯投射下的惨白光线,和无数道凝固的、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林薇薇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慌。陈锐脸上的得意和嘲弄彻底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惊疑不定,似乎在判断我这反常的平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我不再理会这满室的死寂和那些凝固的视线。那块冰冷的假表,被我随意地、如同丢弃一件真正的垃圾般,轻轻放在了面前光洁的骨瓷餐盘边缘。表盘与瓷盘接触,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却像一声沉闷的惊雷。
我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没有半分狼狈。椅腿与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刮擦声。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包括那个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未婚妻。转身,迈步,走向包厢那扇厚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橡木门。
门把手是冰凉的黄铜。握住,转动,拉开。门外走廊柔和的光线涌了进来,与包厢内死寂的冷光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我即将踏出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时,身后,林薇薇那带着明显颤抖和强装镇定的尖利嗓音终于追了出来,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周屿!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你发什么疯!” 声音里是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