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背对着那片狼藉的喧嚣和凝固的丑态,我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算作告别,也像拂去肩头微不足道的尘埃。
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坚决地合拢,隔绝了里面所有扭曲的画面和刺耳的噪音。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而冰冷的万家灯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薄雾笼罩着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我站在集团总部“博古轩”顶层办公室那面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幕墙后,俯瞰着下方如同微缩模型般的城市景观。指尖端着一杯滚烫的黑咖啡,浓烈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
“周总,您要的晨报。”首席助理方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他一贯的精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将一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财经日报放在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上,动作轻巧无声。
我转过身,目光扫过报纸的头版头条,并未停留。方明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垂首,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克制:“还有件事,周总。林薇薇小姐,以及她的父母,半小时前就到了集团楼下。他们……坚持要见您。”
我挑了挑眉,没有感到丝毫意外。昨晚那场闹剧之后,林薇薇和她那个汲汲营营、视联姻为最重要投资项目的林家,怎么可能坐得住?
“在哪儿?”我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安保部按您的意思,没让他们进入大堂。现在……还在正门外。”方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林先生和林太太情绪……比较激动。林小姐她……”他抬眼飞快地瞥了我一下,“一直在哭。”
哭?是恐惧失去周家这棵摇钱树的恐慌之泪,还是悔恨自己玩脱了砸了金饭碗的懊恼之泪?我走到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向下望去。
视野清晰无比。博古轩气派的门廊前,那片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面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出荒诞剧。林薇薇的父亲林国栋,那个平时在社交场上总是端着几分儒商架子的中年人,此刻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敞开着,正焦躁地踱着步,时不时对着紧闭的玻璃旋转门方向激动地比划着什么,显然是在和门内的安保人员争执。他的妻子,林薇薇的母亲王美娟,正拿着纸巾不停地擦拭眼角,另一只手死死拽着旁边林薇薇的胳膊。
而林薇薇,穿着一件单薄的米色风衣,在清晨微凉的薄雾中显得楚楚可怜。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即使隔着几十层楼的高度,我似乎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望和哀求的气息。她像一株失去了所有支撑的藤蔓,瑟瑟发抖。周围已有几个早起的上班族和晨练的路人停下脚步,远远地指指点点,好奇地观望着这出发生在顶级写字楼前的“苦情戏”。
“周总,需要让安保请他们离开吗?或者……安排到会客室?”方明谨慎地询问。
我收回目光,将杯中最后一点咖啡饮尽。冰冷的液体带着最后的苦涩滑入腹中。
“不必。”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告诉安保部,维持秩序,不要影响其他员工和访客。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