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砚秋去给婆母请安时,才知道顾晏辞彻夜未归。伺候的丫鬟偷偷告诉她,昨夜将军爷出了府门,便直奔城南的戏班而去,苏怜月姑娘唱了整整一夜的《醉花阴》。
沈砚秋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茶水晃出些微涟漪,映出她平静无波的脸。她轻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丫鬟退下后,婆母看着她,叹了口气:“砚秋,晏辞这孩子…… 你多担待。”
“母亲言重了,夫君自有分寸。” 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得体,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枚暖玉,似乎又凉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顾晏辞果然如他所说,从未亏待过她。府里的下人不敢怠慢,每月的份例都比别家主母多出三成,各种珍稀补品流水般地送进她的院子。可他回房的日子,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他总是在深夜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脂粉香回来,有时会坐在桌边,看着她灯下读书的侧影,沉默半晌,然后转身去外间书房。有时会借着酒意,抓着她的手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沈砚秋,你说,人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她那时正给他缝补袖口磨破的地方,闻言动作一顿,轻声道:“人心是肉长的,会疼,也会暖。”
他却笑了,笑得有些自嘲:“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有些心,比石头还硬。”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带着酒后的滚烫,可那温度却像冰一样,冻得她心口发疼。她抽回手,将缝好的衣服放在他面前:“夫君夜深了,歇息吧。”
他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那件衣服,摩挲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眼神晦暗不明。
沈砚秋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她守着顾家主母的空壳,他流连于风月场,两人相安无事,直到白头。可命运的齿轮,总在不经意间,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转动。
那天是沈砚秋的生辰,她亲手做了几样小菜,温了壶酒,在房里等他。从黄昏等到深夜,烛火换了一根又一根,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顾晏辞始终没有回来。
她遣丫鬟去打听,丫鬟回来时脸色发白:“主母,将军爷…… 在苏姑娘那里,说是苏姑娘受了风寒,将军爷陪着她看大夫呢。”
沈砚秋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洒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放下酒杯,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一个浪子回头?还是期待他能分一点点目光给她?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顾晏辞回来了。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药味,还有那熟悉的冷梅香。他看见桌上的菜,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今日……”
“夫君回来了。” 沈砚秋打断他,走上前想接过他的披风,“妾身去给夫君热菜。”
他却躲开了,眼神有些闪烁:“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锦盒,递给她,“给你的。”
沈砚秋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玉簪,质地通透,雕工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可她看着那玉簪,却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谢谢夫君。” 她将锦盒合上,语气平淡,“夜深了,夫君歇息吧。”
顾晏辞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你也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