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切过青石巷,凌野将最后一块磨砂布叠好时,檐角滴落的水珠正巧砸在工作台的铜盘里。他抬眼望向巷口,青灰色的天线下,一个穿皂衣的汉子正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水,怀里紧紧抱着个长条木盒。
“凌师傅在吗?”汉子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野没应声,只是将那双沾着机油的手在工装下摆蹭了蹭。他右眼尾的痣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有人用墨笔轻轻点了一下。
汉子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放在桌上。“这是家传的东西,前几日不小心摔了……”他的话音未落,凌野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木盒的边缘。
那是一把短刀,刀鞘是暗褐色的,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凌野的指尖刚碰到刀鞘,一阵尖锐的痛感就顺着手臂爬了上来——不是刀的锋利,而是一种来自记忆的刺痛。他看见一片火海,听见女人的哭喊,还有一把刀掉在地上的脆响。
“师傅?”汉子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凌野猛地收回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从桌角拿起一块绒布,慢慢擦拭着刀鞘上的水渍,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三日后再来取。”
汉子走后,雨下得更大了。凌野从怀里掏出那块旧怀表,表盖已经有些变形,上面的花纹也磨得看不清了。他轻轻打开表盖,里面的指针早就停了,停在三点十七分。
这是他唯一的旧物,也是唯一不会让他看到任何记忆的东西。十年前,他在一片荒山里醒来,身上只有这只怀表和一把不知名的短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家在何处,只记得醒来时,天也是这样阴沉沉的,风里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
夜幕降临时,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野抬头,看见一个穿青衫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发髻散了,半边袖子被血染红了。
“救救我……”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身后跟着两个黑衣蒙面人,手里的长刀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冷光。
凌野没有动,只是看着那把掉在地上的短刀——正是下午那汉子送来的那把。刀鞘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暗沉的刀身。
黑衣人已经追到了门口,其中一个举起刀就朝女子砍去。就在这时,凌野的手突然动了。他没有去拿桌上的刀,而是顺手抓起了旁边的一个铜制烛台,朝着黑衣人的手腕砸了过去。
“当”的一声,长刀掉在地上。另一个黑衣人见状,立刻挥刀刺向凌野。凌野侧身躲开,脚尖一勾,地上的短刀突然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他手里。
他握住刀的瞬间,又一阵记忆涌了上来。这次不是火海,而是一片竹林,一个白衣人正在教一个少年练刀,嘴里念着:“刀要随心动,心要如止水……”
黑衣人已经再次扑了上来。凌野的眼神变了,刚才还平淡无波的眸子里突然多了几分凌厉。他握着短刀的手轻轻一抖,刀身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手中旋转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刀的,只听见两声闷响,两个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喉咙上各有一道细细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