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眼中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声音,只剩下那不断重复的、绝望下坠的银色身影,和熔岩表面那一圈圈扩散开来的、代表吞噬的涟漪。
父亲……死了?
那个如山岳般伟岸,如寒星般睿智,守护了银龙一族漫长岁月的父亲……死了?
不是死在荣耀的冲锋路上,不是死在力战不支的绝境……而是……以一种近乎主动的、自我毁灭的方式,冲向了迦顿的攻击,然后……坠入了熔岩?
背叛?
这两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艾瑞亚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思维。迦顿最后的咆哮犹在耳边回荡——“顽固不化,凯洛斯!你的荣耀,只会让你的子嗣和追随者,为你的愚蠢陪葬!”
愚蠢?陪葬?
父亲最后那决绝的一撞,那投向迦顿攻击的、没有丝毫防御姿态的一撞……难道不是为了某种更可怕的后果?为了……保护谁?迦顿的威胁言犹在耳……“臣服,或者死!”……难道父亲选择了……臣服?以这种自毁的方式,向迦顿献上忠诚?用他自己的命,还有……龙心冠的传承?
艾瑞亚的爪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龙心冠几乎要脱手而出。冠冕上那几点冰蓝色的血珠,在昏暗的天光下,刺眼得如同凝固的嘲讽。
“统帅……陨落了……”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在艾瑞亚意识中响起,带着濒死的绝望。是仅存的银龙战士,他们的精神链接如同风中残烛,传递着无法置信的崩溃感。
“凯洛斯大人……为什么?!”
“不……不可能……”
“是陷阱!是迦顿的诡计!”
混乱的意念如同无数利刃,切割着艾瑞亚已经濒临破碎的神经。她猛地抬头,银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混乱而剧烈收缩。迦顿那庞大的、如同移动火山般的暗红身影,正悬停在熔岩湖的上空,熔岩的光芒映照着他狰狞的轮廓。他熔金般的竖瞳,冰冷地扫过下方因统帅陨落而彻底陷入混乱和绝望的银龙残部,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长矛,穿透混乱的气流,牢牢钉在了艾瑞亚身上。
更准确地说,钉在了她爪中紧握的那顶沾血的龙心冠上。
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漠然到极致的审视,如同在看一件即将到手的、有价值的战利品。然后,迦顿巨大的龙首转向他麾下狂热的红龙军团,一个冷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存活的银龙战士心头:
“凯洛斯已死!龙心冠已现!杀——!一个不留!让银翼的血,为红龙的新纪元祭旗!”
“杀!!!”
红龙军团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嗜血和毁灭的气息瞬间暴涨,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更加疯狂地扑向失去主心骨、仅凭本能和绝望在抵抗的银龙残部!
“撤退!!!”艾瑞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意念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幸存的银龙战士意识中。那声音尖利、破碎,带着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和绝望,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向东南!人类王国!撤——!!!”
她不再看那片吞噬了父亲的、翻滚着罪恶泡沫的熔岩湖,不再看迦顿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她猛地转身,龙翼不顾左翼撕裂般的剧痛,疯狂地鼓动气流。她将沾血的龙心冠紧紧按在自己胸前冰冷的鳞片上,仿佛那冰冷的触感和残留的微弱气息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银色的身影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撞开混乱的气流和零星的火焰吐息,引领着身后稀稀落落、伤痕累累的银色残影,向着遥远的、被冰雪覆盖的群山方向,亡命飞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