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红红的。
“夫人……”
她刚开口。
外面就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声音很大。
隔着几重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了吗?昨晚那阵仗!”
“怎么没听说!赵将军连洞房的门都没捂热乎吧?”
“啧啧,可怜新夫人……”
“可怜?你们懂什么!摄政王这是体恤赵将军为国征战辛苦!”
一个油滑的男声拔高了调子。
故意吊着嗓子。
“赵将军替摄政王打江山,摄政王替赵将军……嘿嘿!”
猥琐的笑声像一群苍蝇。
嗡嗡地贴着窗棂往里钻。
“入洞房!入洞房!懂不懂?”
哄笑声猛地炸开。
几乎要掀翻屋顶。
带着下流的揣测和恶毒的兴奋。
春桃气得浑身发抖。
手里的帕子掉进盆里。
溅起一片水花。
“夫人!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她转身就要冲出去。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很凉。
“关门。”我说。
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春桃咬着嘴唇。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看我。
又看看门外。
最终还是狠狠一跺脚。
冲过去。
“砰”地一声。
重重关上了房门。
把那满世界的污糟都挡在外面。
可门板挡不住声音。
那些肮脏的言语。
像毒蛇。
从门缝。
窗隙。
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缠绕。
啃噬。
“听说新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
“那又如何?现在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守活寡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
“等着吧,赵将军这一去,没个三五年回不来!摄政王……”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议论声低下去。
又变成一阵压抑的窃笑。
春桃背靠着门板。
肩膀一抽一抽。
无声地哭。
我走到桌边。
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
端起来。
手很稳。
水面一丝波纹都没有。
我慢慢地。
一口一口。
把那杯冰冷的茶水喝下去。
从喉咙一直冷到胃里。
那股寒意凝住了。
像一块冰。
沉甸甸地坠在心口。
外面那些声音渐渐散了。
像一群吸饱了血的蚊子。
嗡嗡地飞走了。
留下满地的狼藉。
和挥之不去的腥膻。
日子像泡在冰水里的钝刀子。
一天天割过去。
将军府很大。
也很空。
赵峥走了。
带走了所有的活气。
只剩下冰冷的朱漆廊柱。
沉默的假山石。
和永远扫不干净的落叶。
府里下人看我的眼神。
起初是同情。
后来。
慢慢变成了怜悯。
再后来。
只剩下一片小心翼翼的疏离。
仿佛我是什么不祥的东西。
碰一下都会沾上晦气。
我成了京城最著名的活寡妇。
一个巨大的笑柄。
每次出门赴宴。
那些华丽的马车。
精致的楼阁。
都让我窒息。
女眷们聚在一起。
衣香鬓影。
笑语晏晏。
但只要我一走近。
空气就会瞬间凝固。
所有的谈笑风生都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