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婶也出来了,冷着脸坐下,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呸!什么玩意儿!糟蹋粮食!两万块就买回来这么个废物点心?”她尖利的声音在狭小的堂屋里回荡。

老王头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一个空碗就朝我砸过来。我下意识偏头躲开。粗瓷碗砸在身后的泥墙上,摔得粉碎。

“躲?你还敢躲?!”老王头像被激怒的野兽,绕过桌子冲过来,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就朝我脸上扇来。

这一次,我没躲。

“啪!”

清脆响亮。半边脸瞬间麻木,耳朵里嗡的一声,嘴里泛起血腥味。我被打得踉跄几步,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墙上粗糙的土坷垃硌得背生疼。

我低着头,没吭声。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半边火辣辣的脸。

“给老子记着!”老王头指着我鼻子,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你是我花两万块买来的!是老子家的牲口!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再敢偷懒耍滑,饭做得跟猪食似的,老子扒了你的皮!”

王婶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撇着刻薄的笑。

“滚去把碗洗了!把猪喂了!院子扫干净!干不完别想睡觉!”老王头吼完,气呼呼地坐回去,端起饭碗,把那些咸得发苦的菜拨拉进碗里,就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吞咽,仿佛把怒气都嚼碎了咽下去。

我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一道小口子,渗出血珠。我把碎瓷片扫进簸箕,端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回到灶房。

灶膛里的火已经熄了,只剩下一点暗红的余烬。冰冷的灶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舀了一瓢水,冲洗着手上的伤口。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

我抬起头,看着灶房那扇破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挨打的地方还在灼烧,嘴里有血的味道。

我慢慢地,舔了舔破裂的嘴角。尝到了自己的血。

咸,腥,带着铁锈味。

很好。

这味道提醒着我,我在哪里,我是谁,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老王头,王婶。我的新“家”。

我的计划,才刚刚铺开第一笔。这顿打,这顿骂,这猪狗不如的对待,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甚至,是我需要的。

我需要他们的恶。越恶越好。这样,将来的一切,才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大快人心。

我洗干净碗,拿起角落的猪食桶,走向猪圈。那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圈里的几头猪听到动静,哼唧着拱到栏边,张着嘴。

我舀起散发着馊味的猪食,倒进食槽。

黑暗中,我的眼睛亮得惊人。

3

日子在老王头家的猪圈臭味和打骂声中一天天过去。我像个真正的牲口一样活着。天不亮就得起来喂猪、扫院子、生火做饭。老王头脾气暴躁,稍不如意,巴掌拳头就招呼过来。王婶刻薄刁钻,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推给我,鸡蛋里挑骨头是家常便饭。我身上新伤叠旧伤,青紫从来没断过。

我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像一截没有知觉的木头。他们打我,我不哭不叫;他们骂我,我低头听着;活儿干不完,我就熬通宵。我的眼神总是垂着,木然,顺从。久而久之,老王头夫妇大概觉得这买来的“牲口”还算认命,打骂虽然依旧,但警惕性似乎松懈了那么一点点。毕竟,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哑巴,有什么好防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