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顺从的木然下面,是冰封的火山。每一次挨打,每一次被辱骂,都像在冰层上刻下一道更深的裂痕。我默默地记着账。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机会,往往藏在最琐碎的日常里。

这天下午,王婶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对着那几只在泥地里刨食的瘦鸡指手画脚:“喂!那个谁!”她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去!把鸡窝里那几个蛋捡了!仔细点,摔碎一个,仔细你的皮!”

我放下手里劈柴的斧子,默默走向鸡窝。鸡窝是用破砖和木板搭在院墙角的,又矮又暗,里面铺着干草和鸡粪,气味难闻。

我弯下腰,钻进去。里面光线更暗。几只母鸡被我惊动,咯咯叫着躲开。我摸索着,在干草里找到三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小心地捡起来,放进围裙兜里。

就在我准备退出去时,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圆溜溜的东西。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借着窝口透进来的光,发现是一小块沾满泥巴的、硬硬的圆形东西,像是石头,又不像。我下意识地用脚把它往旁边拨了拨,免得再踩到。

就在它滚开的瞬间,我瞥见那泥巴缝隙里,似乎透出一点不寻常的、暗沉的黄色光泽。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蹲下身,捡起那块东西。不大,比鸡蛋小一圈。入手沉甸甸的。我用手使劲抹掉上面厚厚的泥垢和干结的鸡粪。

泥垢剥落。一抹温润、厚重的金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显现!

是一只金镯子!虽然被污垢包裹了很久,但抹掉表面那层,露出的部分金灿灿的,上面似乎还带着古朴简单的花纹!

我屏住呼吸,迅速把它塞进裤子口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

捡完蛋,我平静地走出鸡窝,把鸡蛋交给王婶。她挑剔地检查了一下,没发现破损,哼了一声,扭身回屋了。

我回到灶房,关上门。手心里全是汗。我掏出那只金镯子,就着水缸里的水仔细清洗。泥垢洗去,一只沉甸甸、做工不算精细但分量十足的老式金镯子出现在眼前。看样式,像是老一辈人戴的。

这绝不是老王头或者王婶的东西。他们要有这个,早显摆或者卖掉了。这鸡窝…这房子…难道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遗落的?还是更久远的时候埋下的?

不管它怎么来的,现在,它是我的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我脑子里成型。这镯子,就是点燃引信的那颗火星!

我把镯子用一块破布包好,藏在了柴禾堆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藏东西的地方,我很早就找好了。这个地方,连最勤快的老鼠都不会光顾。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加沉默,干活更加卖力。同时,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观察着老王头和王婶的习惯。我知道老王头每隔十天半月,会去一趟镇上,有时是买点农具零件,有时就是去小酒馆喝两杯。王婶则喜欢在天气好的下午,搬个板凳坐在院门口,和路过或者同样闲着的几个村里妇人东家长西家短地扯闲篇。这是她难得的“社交”和情报来源时间。

机会,在半个月后老王头又一次去镇上时来了。那天天气不错,王婶果然又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院门口,和隔壁李家的媳妇、村东头的赵寡妇嗑着瓜子聊得热火朝天。声音很大,隔着院子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