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明白,谢管事提点。”韩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惶恐。
赵管事又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黏腻冰冷,这才转身离去。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重新合拢,隔绝了门外那一线天光,也隔绝了赵管事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灵药和灵石堆砌出来的气息。废丹房内重归昏暗与死寂,只有角落里分拣药渣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着。
韩立缓缓直起身,脸上那点卑微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平静。他走到门后,从一堆废弃的丹炉碎片后面,极其隐蔽地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薄薄册子。
册子很旧,边缘磨损得起了毛,纸页泛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韩立小心地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墨迹有新有旧,有些地方甚至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点。这是他偷偷记录的东西,一个关于“消失”的账本。
“丁丑年,新入外门弟子七十八人。三月后,李牧、王海二人报称‘根基受损,自愿献灵根于宗门’,转入杂役司。李牧原修为炼气二层顶峰,王海炼气三层初阶。现二人修为尽失,形同朽木,于灵兽园清扫秽物。”
“戊寅年,新入弟子六十五人。五月后,赵灵儿、孙铁柱‘感念宗门恩德,自愿献灵根’。赵灵儿,水木双灵根(下品)。孙铁柱,土金双灵根(下品)。现二人于矿洞执役,气若游丝。”
“己卯年……”
一行行冰冷的记录,触目惊心。时间、姓名、原本的修为、灵根属性(能探知到的部分)、以及“自愿献灵根”后那悲惨的现状。无一例外,这些被“献”了灵根的弟子,都曾是新入门的佼佼者,至少在同批弟子中天赋算是不错,才能在短短数月内达到炼气二层、三层。然后,他们就“自愿”了。自愿之后,便从外门弟子的名册上彻底消失,坠入比韩立看守的废丹房更不堪的深渊,成为一具具还能喘气的行尸走肉。
“自愿?”韩立指尖划过纸页上一个名字,指腹下仿佛能感受到字迹透出的绝望寒气。他嘴角扯起一丝极冷的弧度,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黄枫谷的执事堂,究竟用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些刚踏入仙门、满怀憧憬的年轻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灵根和未来?是威胁?是利诱?还是某种……无法抗拒的强制?
他将册子重新包好,藏回原处,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尘埃。废丹房内污浊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重,压迫着他的胸腔。那赵管事方才的眼神,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自己炼气三层的修为,在那些执事眼中,是不是也快到了“成熟”的季节?
必须弄清楚。弄清楚那“自愿”背后的真相,弄清楚那灵根最终去了何处!这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废丹房这方寸之地,此刻如同囚笼。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要快,却也更加凶险。
几日后,执事堂忽然传出消息,要临时抽调几名“踏实肯干、口风紧”的外门弟子,去帮忙清理执事堂深处一处废弃已久的旧库房。任务描述得轻描淡写,报酬却异常丰厚——每人五块下品灵石。这对外门底层弟子而言,无异于一笔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