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破屋里浑浊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邪火和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虚弱感。不行,得靠自己!这破地方,这冰天雪地,总得有点能下肚的东西!原主那点贫瘠的记忆碎片里,除了忍饥挨饿、受气憋屈,难道就没点别的?
我努力集中精神,像在浑浊的泥潭里摸索。冬天……荒年……野菜……树根……一个模糊的影子晃过——灰褐色的藤蔓,手指头粗,纠缠在向阳的山坡枯草堆里,叶子落光了,但那深扎在土里的根茎……
葛根!对!是葛根!一种极其耐旱、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根茎!这东西淀粉含量极高,处理好了,就是救命的粮食!记忆里,似乎后山那一片背风的坡地,往年荒时就有人去挖过!这念头像一道微弱却灼热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我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都杵着当门神?等我这个刚爬起来的‘老不死’给你们做饭?”
“娘,您这是说哪的话……” 赵大山讪笑着。
“闭嘴!” 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老大,老二,去!拿上锄头、镐头,跟我去后山!”
“后山?” 赵大河失声叫道,脸更黄了,“娘!这大冷天的,后山风跟刀子似的,雪都没化透!去那干嘛?挖……挖野菜也得等开春啊!” 他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一丝恐惧,仿佛后山有吃人的妖怪。
王金凤立刻炸了:“就是!娘您刚还魂,可经不起折腾!再有个好歹,我们可担待不起!再说了,后山那地界,邪性!前年村东头老孙头不就是……” 她故意把话咽下去,制造恐怖气氛。
“担待不起?” 我冷笑一声,扶着冰冷的土墙,咬着牙一点点站起来,腿脚虚软得直打晃,但腰杆却挺得笔直,“再在这屋里‘担待’下去,用不着邪性,今儿晚上咱们就真能一家子整整齐齐去见阎王了!少废话!拿家伙!春妮,你也跟着!”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王金凤那张写满不忿的脸上,声音沉了下去:“老大媳妇,你看家。把灶膛给我收拾干净,等我回来。”
王金凤被我那眼神看得一哆嗦,撇撇嘴,终究没敢再顶撞,小声嘟囔着:“看家就看家,凶什么凶……”
北风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穿透身上那件薄得透光的破夹袄,狠狠扎进骨头缝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没化透的残雪和冻得梆硬的泥地上,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挪。肺里像塞了团冰渣子,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痛的寒意。赵大山和赵大河在前头闷头挖,锄头镐头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偶尔夹杂着赵大河压抑的咳嗽。赵春妮跟在我身后,小脸冻得青白,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娘……真、真有东西挖吗?” 赵春妮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咯咯打颤,“好冷……”
“闭嘴!仔细找!” 我呵斥道,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枯黄的草丛、裸露的土坡上逡巡。记忆里的那片坡地……向阳的,背风的……对,就是这里!几株干枯、虬结的藤蔓,顽强地攀附在几块大石头的缝隙里!我扑过去,不顾冻僵的手指,用力扒开石头周围的枯草和浮土,露出下面深褐色、布满纵沟、手指粗细的根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