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高度紧张和小心翼翼中一天天滑过。肖月月依旧每天准时出现，沉默地打扫，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陈枫，也似乎习惯了这抹清晨准时出现的浅蓝色身影。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文件，或者用流利的多国语言召开国际视频会议。两人极少有语言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少得可怜。
然而，一种无声的观察，却在不经意间建立。
陈枫发现，这个叫肖月月的保洁员，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擦桌子时，她会仔细地将每一件物品挪开，擦拭干净物品底部接触的桌面，再一丝不苟地将物品放回原位，角度分毫不差。拖地时，她的动作规律而有力，不放过任何一条瓷砖缝隙。即使是在擦拭他那个价值不菲的限量版地球仪，她的眼神也清澈专注，没有贪婪，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认真。她身上没有香水味，只有淡淡的、干净的肥皂气息，在昂贵的雪松香氛里显得格格不入，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有一次，他开完一个冗长而令人烦躁的跨国会议，捏着发痛的眉心，无意间抬眼。肖月月正背对着他，踮着脚擦拭高处的玻璃隔断。清晨的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她的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嘴唇因为用力而微微抿着，眼神却异常明亮而专注，像打磨一颗珍贵的宝石。那是一种完全沉浸在自己工作中的、心无旁骛的认真，散发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光芒。
那一刻，陈枫的目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几秒。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掠过心头——不是审视，不是评估，而是一种……被某种专注力本身所吸引的凝视。烦躁的心绪似乎被那抹专注的光悄然抚平了一瞬。他很快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屏幕，但那个被阳光勾勒的、认真到近乎虔诚的侧影，却在他脑海中短暂地停留了下来。
肖月月并非没有察觉。虽然她竭力专注于工作，但背后那道若有似无、深沉难辨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偶尔会缠绕过来，让她脊背微微发僵。她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时是审视，有时却似乎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探究。她不敢回头，不敢确认，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动作更加一丝不苟。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总裁在监督她。可心底深处，一丝极细微的波澜，还是不受控制地漾开。
一次，她蹲在地上，用力擦拭着办公桌腿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容易积灰，不易清理。她专注地对付着那点顽固的污渍，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当她终于满意地擦净，扶着桌腿站起身时，因为蹲得太久，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声低沉短促的提醒自身后响起：“小心。”
肖月月猛地一惊，慌忙扶住桌沿站稳，心脏狂跳。她回过头，陈枫依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视线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只是她的幻听。侧脸线条冷硬，毫无波澜。
是他吗？肖月月不敢确定。但那低沉的声音，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在她耳畔萦绕。她低下头，匆匆收拾好工具，推着清洁车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指尖轻轻拂过刚才扶住的桌沿，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他提醒带来的、微乎其微的温度。困惑，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这个冷得像冰山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