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要文凭,就想坐在教室后面听听。"我攥着衣角,手心全是汗,"我可以帮老师擦黑板,帮同学占座。"

老师被我缠得没法,最终点了头:"别捣乱就行。"

我找了个最便宜的出租屋,在学院后门的胡同里,十平米的小单间,摆了张床就没剩多少地。白天我揣着个旧笔记本,在各个教室门口晃悠,哪个班讲导演理论,哪个班分析经典影片,我都记在本子上。

给我们上《镜头语言》的是周老师,头发花白,讲课总爱敲黑板。他大概是第一个注意到我的老师,有次课间把我叫到办公室:"你天天来听课,家里同意?"

"我没跟家里说具体干啥,就说在省城学东西。"我把笔记本递过去,上面抄满了笔记,还有自己画的分镜草图。

周老师翻着本子,突然笑了:"你这分镜画得比有些正经学生还好。"他从抽屉里拿出几本旧书,"这些你拿去看,看完了还我。"

是巴赞的《电影是什么》,还有几本磨损严重的场记手册。我抱着书往回走,胡同里的风都是甜的。那天晚上,我趴在床板上,借着昏黄的台灯翻书,直到天快亮才合眼。

周末我去工地搬砖,一天能挣八十块,够一周的饭钱。工头见我细皮嫩肉的,总爱打趣:"大学生来体验生活?"我嘿嘿笑,不解释。晚上回到出租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可一想到第二天能去听课,又觉得浑身是劲。

三个月后,姐姐杨婷宝突然打来电话,说她放暑假,想来省城看我。我对着电话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家里说实话。

第三章 姐姐的眼泪

姐姐来的那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去汽车站接她。她穿着白裙子,背着个双肩包,站在人群里,跟高中时一样扎眼。

"你就住这儿?"姐姐站在胡同口,眉头皱得老高。出租屋的墙皮掉了一块,门口堆着几个垃圾桶,苍蝇嗡嗡地飞。

"挺好的,离学校近。"我挠挠头,想把她往里拉。

"学校?"姐姐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在培训班学技术吗?这附近哪有培训班?"

我没法再瞒,只好把她拉进屋里,一五一十说了。姐姐听完,眼圈立马红了:"杨林,你疯了?爸妈要是知道你在这儿干这个,得气死!"

"我不是干这个,我是学东西。"我把周老师给的书递过去,"你看,我真的在学。"

姐姐翻着书,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书页上:"学这些有啥用?能当饭吃吗?你知道爸妈多担心你?爸天天晚上睡不着,妈扫大街时总跟人打听,有没有适合你干的活。"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窗外的蝉又开始叫,跟那天在村口时一样聒噪。

"你跟我回去。"姐姐把书往床上一扔,"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哪怕考个专科也行啊。"

"我不回去。"我猛地抬头,脖子都硬了,"我喜欢电影,我想当导演,这有错吗?"

"错没错不是你说了算!"姐姐的声音拔高了,"你才十七,知道啥叫喜欢?等你没钱吃饭了,看你还喜不喜欢!"

那天我们吵了一架,姐姐哭着跑出去,我追到胡同口,看见她蹲在墙角抹眼泪。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孤零零的电线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