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咋整?你大娘的药不能断。"他蹬着车往村里去,"你爸妈可想你了,你妈天天扫街都念叨,说你在省城肯定吃了不少苦。"
车轮碾过乡间小路,扬起细碎的尘土。路两旁的白杨树比三年前粗了些,田埂上的玉米快熟了,绿得晃眼。我看着熟悉的景致,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快到村口时,远远看见母亲的身影。她还穿着那件橙黄色的环卫服,正弯腰扫路边的落叶。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几缕白头发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青霞,看谁回来了!"王大爷扯着嗓子喊。
母亲直起身,手搭在额头上往这边看。看清是我,她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我从车斗里跳下来,刚走两步,母亲就扑过来抱住我,肩膀抖得厉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衫,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她每天接触清洁剂留下的味道。
进了家门,父亲正坐在堂屋批改作业。看见我,他手里的红笔顿了顿,推了推眼镜:"回来了?"
"嗯。"我把包放在墙角,"爸,我回来了。"
晚饭做得格外丰盛,母亲杀了只老母鸡,炖得烂烂的。她一个劲地给我夹肉,自己却没吃几口,光是看着我笑。父亲没多问,只是偶尔劝我多吃点。
夜里,我躺在原来的房间,墙上还贴着高中时的篮球明星海报,边角都卷了。母亲进来给我掖被角,借着月光,我看见她眼角的皱纹深了不少。
"小林,"她轻声说,"这三年,苦了你了。"
我鼻子一酸,攥着她的手:"妈,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
"我这三年,没学技术,在电影学院......听课。"我硬着头皮说,"我想拍电影,拍咱们家乡的电影。"
母亲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只要你觉得好,妈都支持你。"她摸了摸我的头,"别学你爸,一辈子就守着那三尺讲台。你年轻,该出去闯闯。"
第九章 父亲的课堂
第二天一早,我被窗外的读书声吵醒。趴在窗上一看,父亲正站在院子里,给几个孩子补课。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着什么。
"爸,这么早就上课?"我走出去,帮他把小黑板支好。
"都是村里的娃,放假没人管,我看着补补功课。"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你要是没事,也来听听?"
我在旁边找了个小马扎坐下。阳光穿过树叶,在父亲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他讲的是《狼牙山五壮士》,讲到战士们跳崖时,声音格外洪亮,几个孩子听得眼睛都不眨。
"咱们红军乡,以前也有这样的英雄。"父亲放下木棍,蹲在孩子们中间,"就像村东头的老槐树,当年红军路过,在树下开过会,牺牲了好几个战士......"
我看着父亲的侧脸,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总爱拉着我在村里转,指着老房子、老槐树,讲那些红色故事。那时候我嫌他啰嗦,总爱跑开,现在才明白,那些故事早就在我心里扎了根。
补完课,父亲收拾东西时,我递过去一瓶水:"爸,我想拍部电影,就拍咱们红军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