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猛地咆哮,巨大的推背感袭来。林砚低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额头差点撞上他挺直的后背。她慌乱地松开支架,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了几下,最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紧紧揪住了他腰侧的衣服。布料很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年轻身体绷紧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
摩托车像一尾活鱼,猛地窜了出去,沿着环海西路颠簸向前。风骤然变得猛烈,呼啸着从头盔缝隙灌进来,吹得她耳朵嗡嗡作响。路并不平坦,车轮碾过坑洼,每一次颠簸都让她不由自主地撞向他坚实的后背。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那属于年轻躯体的热力源源不断地透过来。一种陌生的、被遗忘已久的接触感,让她心头发紧,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不敢松开。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苍山巨大的、墨蓝色的轮廓之后。暮色四合,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渐变画布,从深邃的墨蓝过渡到温柔的橘粉。丝丝缕缕的云絮被染成了最纯净的蜜桃色,慵懒地漂浮着。林砚的目光追着那片粉色,恍惚间,鼻尖似乎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是幻觉吗?像极了她十七岁那年,躲在自家后院葡萄架下,偷偷启封父亲珍藏的那坛桃花酒的味道。清冽,带着一丝危险的甜美。
风更大了些,吹得阿哲的头发向后飞扬。林砚离得那么近,一种干净又凛冽的气息,混合着阳光和草木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头盔缝隙。是雪松。像初雪后森林里折断的松枝散发出的冷香。
“阿姨你看!”阿哲的声音穿透风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忽然减了速,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低了下去。
林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洱海在暮色中变成了一整块深沉的墨玉。水天相接的远处,一道银亮的光线正悄无声息地刺破黑暗,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跳跃的光带。像有只无形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枚巨大的、光洁的银盘,将它从幽暗的水底缓缓捧起。
“月亮要爬出来了。”阿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月光,真正洒落下来时,他们正坐在一艘废弃渔船的甲板上。船身倾斜着,半搁浅在龙龛码头附近一处僻静的浅滩。木头早已被岁月和湖水侵蚀得发黑、开裂,散发着浓重的鱼腥、水锈和朽木混合的咸涩气味。月光是清冷的银霜,均匀地铺洒在坑洼不平的甲板上,也落在阿哲刚掏出来的两罐“风花雪月”啤酒上。易拉罐的拉环被他手指用力一勾,发出“嗤——”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水岸边显得格外清晰。
“喏,阿姨。”阿哲递过来一罐。
冰凉的铝罐壁瞬间冻醒了林砚的指尖。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像一根冰冷的针,毫无预兆地刺穿了眼前朦胧的月光和洱海温柔的涛声,猛地扎进记忆深处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
也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冰凉触感。
是很多年前了。她刚打赢了一场艰难的知识产权官司,疲惫又兴奋地走出法院。前夫西装革履地等在门口,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束巨大,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