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歪了歪头,湿透的黑发贴在颊边,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然后,在白薇薇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她轻轻地、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发出了一个音节:
“喵?”
那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小兽初醒般的懵懂,与刚才那声震慑恶犬的恐怖嘶吼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反差。
“啊——!!!” 白薇薇像是被这个音节彻底刺穿了神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踉跄着后退,死死抓住身边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丫鬟,手指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妖…妖怪!她不是人!她不是白妙妙!她是妖怪!!”
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地上的狼藉和恐惧,也冲刷着白妙妙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属于猫科动物的冰冷玩味。
***
“跪下!没规矩的东西!谁准你直视主母的?!”
尖锐刻薄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站在花厅中央的白妙妙。说话的是白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一张老脸绷得像风干的橘子皮,三角眼里全是鄙夷和厌弃。
花厅里暖意融融,上好的银丝炭在鎏金火盆里无声燃烧,驱散了冬日的寒意。空气中浮动着名贵熏香的味道。主位上,坐着白府如今真正的主心骨,白老太太。一身绛紫色团花锦缎袄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赤金镶翡翠的抹额,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眼皮耷拉着,仿佛地上站着的不是她名义上的孙女,而是一块碍眼的脏抹布。
下首坐着白妙妙名义上的嫡母,柳氏。妆容精致,保养得宜,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郁气和刻薄,此刻正用手帕掩着口鼻,仿佛白妙妙身上带着什么瘟疫。白薇薇依偎在柳氏身边,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向白妙妙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她回来后添油加醋描述的“妖异”景象,显然让整个白府上下对白妙妙的厌恶和排斥达到了顶点。
白妙妙身上换了一件半旧的素色棉裙,勉强遮体,但湿透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一缕缕贴在额角脸颊,更显得她小脸苍白,身形伶仃。她似乎完全没听见李嬷嬷的呵斥,也感受不到这厅堂里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
她的目光,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花厅角落里,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墨菊。紫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在暖炉的热气熏蒸下,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的香气。那味道…有点熟悉。白妙妙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像在分辨着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有点直,有点…迷离?脚步不受控制地、极其自然地就朝着那盆墨菊挪了过去。
“放肆!”李嬷嬷见她竟敢无视自己,还敢乱动,顿时勃然大怒,几步冲上前,扬起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风声就朝着白妙妙的后脑狠狠扇去!这老刁奴手劲极大,这一下若是打实了,非得打掉半条命不可!
柳氏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快意。白薇薇更是兴奋地睁大了眼。
就在那粗糙的手掌即将触碰到白妙妙发丝的瞬间——
白妙妙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又像是纯粹被那墨菊的香气勾走了全部心神。她极其突兀地、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柔韧角度,上半身猛地向侧面一拧!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折叠的姿势,轻飘飘地就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