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用力刨!
一个沾满湿泥、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深褐色块茎被我挖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土拨鼠,不顾一切地刨挖着,直到怀里再也抱不下。
沉甸甸的收获压弯了腰,却让脚步奇迹般地有了一丝力气。
我抱着这堆沾满泥巴的“宝贝”,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山坳深处一个废弃的、半塌的窝棚。这大概是以前守林人留下的,勉强能遮点风雨。
窝棚角落里,竟然还遗弃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和半块打火石!
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冲进窝棚,将怀里的芋头一股脑倒在地上。顾不上喘息,立刻在窝棚中央清理出一小块干燥的地面,用那破瓦罐从外面接了半罐浑浊的雨水。双手因为激动和寒冷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用那半块打火石引燃了一小堆干燥的枯草和树枝。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窝棚里浓重的阴冷和潮气,也带来了一丝虚幻的暖意。
我挑出几个最大的芋头,用雨水简单地冲洗掉表面的泥污。那深褐色的表皮坑洼不平,卖相实在不佳。记忆深处关于野生芋头处理的关键点浮现出来:必须彻底煮熟,生食或半生不熟都会刺激喉咙,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窒息!
我把洗好的芋头整个儿丢进瓦罐里,架在火堆上。罐子里的水慢慢变热,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白色的水汽开始弥漫。我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舌,时间从未如此漫长。饥饿感在火光的暖意和渐渐弥漫开的水汽中,被成倍地放大,胃部一阵阵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淡薄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根茎被蒸熟后的独特气味,终于从罐口飘散出来。这味道,对于前世尝遍美食的味蕾来说,寡淡得甚至有些怪异,但在此刻,在无边无际的饥饿深渊里,它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加勾魂夺魄!
芋头煮熟了!
我用两根湿树枝小心地夹出一个滚烫的芋头,迫不及待地剥开那层深褐色的、有些扎手的外皮。里面露出了雪白细腻、冒着腾腾热气的芋肉!
烫!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狠狠吹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块滚烫的芋肉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碰,那软糯的、带着独特植物清甜的淀粉质感瞬间在舌尖化开!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食道滑入冰冷痉挛的胃袋,瞬间抚平了那噬人的绞痛。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落泪的满足感淹没了所有的寒冷、疼痛和屈辱。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停下。雪白的芋肉填塞着空虚的肠胃,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的饱腹感。
一个、两个……当第三个芋头下肚,胃里沉甸甸的暖意扩散到四肢百骸,冰冷的身体终于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温度。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长长地、满足地呼出一口带着芋头清甜气息的白气。窝棚外,冷雨敲打着残破的棚顶,噼啪作响。窝棚里,小小的火堆跳跃着,映亮了我沾满泥污却第一次浮现出生气的脸。
活下来了。靠着这山野间无人问津的块茎,我,陆砚,活下来了!
3
破瓦罐里残留的芋头糊糊早已刮得干干净净,最后一点余烬也散尽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