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父,”我抬起头,目光迎向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世事的锐利眼睛,声音尽力维持着平稳,“我明白您所说的‘后面’意味着什么。不是排位,而是……”我顿了一下,寻找着更准确的词,“是随时可能被推上祭坛,成为代价。”这个认知,在三年前引擎盖震动的那一刻,就带着硝烟味刻进了骨子里。“我敬重这份责任。但敬重,不等于只能被动接受‘后面’的命运。”我的目光转向身侧的周凛,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像拉满的弓弦。我重新看向周振邦,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试试,和他一起,站在前面。”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片更深沉的寂静。周振邦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似乎没有任何松动,眼神依旧锐利,但那份审视的意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如同深潭水面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周凛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传递过来一种无声的、近乎决绝的力量。那力量透过皮肤,直抵心脏。

3 命定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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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奇异的张力下流淌。周凛的每一次任务通知,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平静的心湖。他从不细说,只留下一个归期——有时是模糊的“一周后”,有时是更长的“一个月内”。每一次的送别,都短暂得像一个仓促的拥抱。他身上的气息总是干净的,带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味道,仿佛刻意洗去了所有可能的硝烟痕迹。只有他转身离去时,那挺直如钢枪般的背影,在视野尽头迅速缩小成一个墨绿色的点,最终融入人群或车流消失不见,才无声地昭示着分离的重量。

等待,成了我生活里无声的背景音。在苏氏集团明亮的顶层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在茶楼“听雨轩”氤氲的水汽中品鉴新茶,甚至在自家花园修剪那些精心培育的兰草时,心弦总有一根是绷紧的。手机永远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屏幕常亮。每一次提示音响起,心都会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下去——只是工作邮件,只是天气预报,只是无关紧要的问候。

时间在这种牵肠挂肚中拉长、变形。白天尚能用繁重的事务填满,夜晚却格外难熬。窗帘没有拉严,城市的霓虹灯光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像无声流动的河。我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书,目光却空洞地落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光影上,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数字无声地跳动。

突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不是寻常的短信或来电光晕,而是刺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睛生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格式冰冷的号码。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指尖带着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划开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苏晚女士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一种经过特殊训练后的刻板、平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像在宣读一份标准的公文。

“我是。”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