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天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怒意更盛,却又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这哑仆的力气和执拗,超出了他的预料。“好,好!骨头还挺硬?”凌啸天狞笑起来,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两个膀大腰圆、气息彪悍的凌家护卫应声而入,面无表情,像两座移动的铁塔。他们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瘦弱的玄烬,像拖拽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玄烬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如同受伤的幼兽。但他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地面在脚下飞快倒退,看着祠堂那扇象征着家族森严秩序的大门,在视线里迅速远离、模糊。
一路拖拽,穿过凌家演武场。场中那些正在操练的凌家子弟纷纷停下动作,目光复杂地投射过来。有漠然,有讥讽,有兔死狐悲的隐晦恐惧,唯独没有同情。玄烬看到了凌家大小姐凌霜,她站在演武场边缘,一身素净的练功服衬得身姿挺拔。她的目光扫过被拖拽的玄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移开,转向别处,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令她稍感不适的杂物。那眼神里,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权衡利弊后的冰冷回避。
玄烬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进比葬仙崖底的云雾更深的黑暗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熄灭了。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玄烬被粗暴地扔在崖边冰冷的岩石上。怀中的古剑磕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蜷缩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护住它。
凌啸天站在几步开外,负手而立,背对着万丈深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远处,隐约传来悠长而威严的号角声,穿透风雪。
“听见了吗?”凌啸天嘴角勾起一抹谄媚又冷酷的笑意,那是对即将到来的大人物的敬畏,也是对脚下蝼蚁的彻底碾碎,“上宗的长老,到了!玄烬,这是你的命!也是这废铁唯一的归宿!抱着它,跳下去!用你们的灰飞烟灭,为我凌家,铺一条通天大道!”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狰狞,“跳!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两个护卫上前一步,带着冰冷的杀气。
玄烬抬起头,乱发被风吹开,露出底下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他看了一眼凌啸天,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剩下一种死寂的漠然。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怀中的古剑上。粗糙的剑鞘,冰冷的触感。他伸出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轻轻拂过剑鞘上那道最深的裂痕。
对不起啊,他想,终究没能守住你。
也好。
他不再看任何人,抱着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风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耳道。失重的感觉攫住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坠向那翻滚的、吞噬一切的灰黑云雾。葬仙崖的罡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疯狂地切割着他的皮肤、血肉,要将他连同灵魂都彻底撕碎。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和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怀中的古剑,猛地滚烫起来!
那绝不是寻常的温度,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烫穿了他破旧的棉袍,狠狠烙印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