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冰水中沉浮。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内脏像被搅碎了,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冰冷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守卫者那三颗猩红的复眼锁定了她,充满了捕食者的戏谑和残忍。它喉咙里发出低沉而令人牙酸的咆哮,如同无数金属片在摩擦,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那条致命的骨刺尾巴高高扬起,对准了她的头颅,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要死了吗?
像无数个在泥泞里腐烂的无名尸体一样?
三个月的挣扎、杀戮、像野兽一样苟延残喘……所有付出的血与痛,终究只是通往这个终点的徒劳旅程?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攫住了她。她甚至扯动了一下破裂的嘴角,尝到了自己血液的铁锈味。
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比死亡更冰冷、比痛苦更尖锐的不甘,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濒临熄灭的意识里轰然爆发!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被当作玩物?!凭什么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痛苦、他们被践踏的生命,仅仅是为了取悦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
“啊——!!!”
一声嘶哑、破碎、却凝聚了全部生命与愤怒的咆哮,从林默满是血沫的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不是求救,不是恐惧,而是最纯粹的、向这不公命运发出的最后控诉!
就在她濒死的意志燃烧到极致的瞬间,就在守卫者那条布满骨刺的尾巴撕裂空气,即将将她头颅砸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无法捕捉其形态的、纯粹由信息流构成的蓝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林默手腕上那个冰冷的玩家终端中激射而出!光束并非射向守卫者,而是瞬间没入了她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守卫者砸落的尾巴凝固在半空,狰狞的复眼保持着锁定猎物的猩红光芒。洞窟内飞扬的尘土、滴落的雨水、甚至林默口中喷出的血雾,都诡异地悬停在了空中。
林默的意识被猛地拉入了一个无法言喻的维度。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空间的概念。只有无穷无尽、汹涌澎湃的、由纯粹数据与信息组成的洪流!它们如同宇宙初生的星河,又如同亿万条奔腾咆哮的代码长河,在她思维的每一个角落冲刷、奔涌、重组!庞杂到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信息疯狂地涌入、解构、烙印!
她“看”到了——无数个冰冷的监控窗口悬浮在无垠的虚空中,每一个窗口里都是一个挣扎求生的玩家,放大着他们脸上的恐惧、绝望、疯狂、或者一丝渺茫的希望。她“听”到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无数个角落响起:【玩家XXX生命体征消失】、【玩家XXX击杀‘利爪兽’,获得3生存点】、【区域‘黑雨’即将降临】……她“感知”到了——整个“末日沙盒”世界那庞大而精密的底层架构:物理规则、环境参数、怪物生成逻辑、资源分布算法……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可以读取、可以理解、甚至可以……修改的冰冷代码!
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冰冷而宏大的界面,如同宇宙的终极蓝图,在她意识中徐徐展开。它悬浮在无尽的数据洪流之上,简洁、高效、充满了非人的逻辑美感。界面的顶端,一行闪烁着绝对权威光芒的字符,如同创世神的箴言,无声地烙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