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从情窦初开的十九岁,到如今二十七岁。我像个最虔诚的信徒,把沈箫晟供奉在神坛上,用尽了我所有的青春、热情、尊严去仰望他,追逐他。他一个冷淡的眼神,我能解读出疲惫;他一句敷衍的“嗯”,我能听出温柔;他偶尔施舍般的靠近,足够我欣喜若狂好几天。我像个不知疲倦的拾荒者,在他情感的荒漠里,拼命捡拾着任何一点看似温情的碎屑,然后无限放大,自我感动。
我以为水滴石穿,我以为精诚所至。我以为我林晚燃烧自己,总能把这块寒冰捂热一丝缝隙。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他为了宋可儿——他心尖上的白月光,他失而复得的“救命恩人”——毫不犹豫地对我挥出了耳光,亲手把我,连同他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推下了楼梯。然后,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最肮脏、最诛心的词汇,审判了我这个“恶毒”的、怀着孕的“妻子”。
“脏透了……”
小腹的绞痛猛地加剧,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浸透了身下的衣料。那粘腻的触感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麻木。孩子……我的孩子……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护住肚子,可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那温热濡湿的感觉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感官,也彻底勒断了我心底最后一根名为“沈箫晟”的弦。
就在这时,宋可儿那娇弱造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胜利者般难以掩饰的得意:“箫晟哥,你看晚晚姐是不是摔得很重啊?她…她流血了!”她捂着嘴,做出惊恐万分的样子,身体却更紧地贴向沈箫晟,仿佛寻求庇护的小兽。
沈箫晟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目光扫过我身下渐渐洇开的暗红,那浓黑如墨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澜掠过。但下一秒,那点微澜就被更深的寒冰和厌弃彻底冻结覆盖。他薄唇抿成一条更冷的直线,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向我,声音里淬着冰碴:
“装什么可怜?林晚,收起你这套把戏!推可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现在知道害怕了?”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自己爬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我的心上。那点因为他瞬间僵硬而荒谬升起的、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期待,被这无情的话语彻底碾成了齑粉。
呵……我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幡然醒悟?期待他冲下来抱起我?期待他为我腹中的孩子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痛惜?
太可笑了。林晚,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剧烈的疼痛和冰冷的绝望交织着,撕扯着我的神经。然而,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却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缓缓滋生出来。像烈火焚烧后留下的死寂灰烬,冰冷,但再无波澜。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撑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腹部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手肘蹭在冰冷的地砖上,磨破了皮,渗出血丝。我咬着牙,喉咙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一点点,极其缓慢地,从地上撑坐起来。
我能感觉到两道目光黏在我身上。一道是宋可儿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轻蔑。另一道是沈箫晟的,冰冷、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忤逆的愠怒——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像他命令的那样“自己爬起来”吧?或者,是觉得我这副狼狈的样子,玷污了他这栋高级公寓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