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戳破。
因为我意识到,这些被兄长和父亲视作“妇人消遣”的诗会茶宴,正是我可以绕开他们,建立自己声望的唯一战场。
一盘死局,终于被我撬开了一道缝。
起初的几次宴会,我刻意藏拙。
在那些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贵女们中间,我只是安静地坐着,微笑聆听。她们谈论的是新出的胭脂水粉,是谁家的公子又得了青睐。
这些于我,恍如隔世。
兄长谢修文对我这番“安分守己”的姿态很是满意。他仕途不顺,正需要一个安稳的后宅,一个不会给他惹麻烦的妹妹。
他以为,我已被彻底驯服。
他不知道,我这只被囚的鸟,正在暗中观察着整片天空的风向,寻找着最值得结交的盟友。
我的目标很明确——安宁公主。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嫡出公主,也是唯一能自由出入御书房,与皇帝议论朝政的女子。
前世,她便以才情与铁腕著称,是京中所有贵女又敬又怕的存在。
若能得她青眼,我便等于在宫中,埋下了一颗最关键的棋子。
机会很快来了。
安宁公主在自己的府邸举办赏花宴,京中稍有品阶的贵女都收到了请帖。
那一日,我换上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只在发间簪了一支白玉簪,淹没在一众花团锦簇的贵女中,毫不起眼。
宴至中途,行至酒酣,有贵女提议行飞花令。
席间顿时热闹起来,你来我往,说的无非是些“花”、“月”、“春”、“柳”的靡靡之音。
我只是浅笑着,偶尔端起茶杯,目光却始终锁定在主位上那位神情略带一丝倦怠的公主身上。
她对这些闺阁情趣,显然没什么兴趣。
我必须给她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轮到我时,我起身告罪,称自己不善此道。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我假装局促,起身去一旁更衣。
路上,我算准了与安宁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女官碧月擦肩而过的时机。
“哎呀。”
我一声低呼,手中的锦帕“不慎”掉落在地。
碧月果然停下脚步,弯腰为我拾起。
“谢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多谢姑姑,”我接过手帕,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许是有些头晕,扰了公主的雅兴,实在罪过。”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张折叠整齐的素色诗稿,从我的袖中滑落,悄无声息地躺在她刚刚站立过的青石板上。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席间,我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相府小姐。
约莫一炷香后,我看到碧月匆匆回到公主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并将那张诗稿呈了上去。
席间的喧闹依旧,无人注意到这微小的插曲。
安宁公主展开诗稿,起初只是随意一瞥,但下一刻,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那是一首《出塞曲》。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诗中没有闺阁的幽怨,只有金戈铁马的肃杀与壮志豪情。
这与满座的脂粉气,格格不入。
有贵女注意到了公主的异样,凑趣地问道:“公主殿下,可是得了什么佳作?”
安宁公主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张诗稿递给身边的碧月,淡淡道:“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