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碧月清朗的声音响起,将那首雄浑苍凉的边塞诗传遍了整个花园。

满座皆惊。

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这……这是谁写的?好大的口气。”

“女儿家写这种打打杀杀的诗,真是不知羞。”

安宁公主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谢婉瑜,”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这首诗,是你写的?”

我离席,走到场中,福身行礼。

“回公主殿下,是臣女少时不懂事,模仿男儿口气所作的旧稿,污了殿下的眼,还请殿下降罪。”

我将姿态放得极低,将一切归咎于“年少无知”。

周围的贵女们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安宁公主却久久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我,那双聪慧的凤眸中,闪烁着探究与了然。

半晌,她忽然笑了。

“少时?本宫看,你这‘少时’的见识,倒比京中许多夸夸其谈的男儿,还要强上百倍。”

她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本宫乏了。”

宴会草草收场。

在我随着人流准备离开时,碧月却悄然走到了我的身边。

“谢姑娘,公主殿下有请。”

我被带到了一处僻静的水榭。

安宁公主屏退了左右,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

“坐吧,”她说,“在本宫面前,不必拘束。”

她看着我,眼神里再无方才的审视,只剩下纯粹的欣赏。

“《出塞曲》,好一个‘黑云压城城欲摧’。”她轻声道,“谢婉瑜,你这心里,藏着的不是闺阁,是沙场。”

我端起茶杯,指尖微凉。

“殿下谬赞。”

“你不用瞒我,”安-宁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父亲把你教得很好,可惜,也把你藏得太深。”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你兄长殿试那篇《平洪策》,我也拜读过。文章是好文章,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答不出陛下策问,倒也不冤。”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什么都知道。

“一首诗,一篇策论,”安宁公主看着我,一字一句道,“谢婉瑜,你到底是谁的影子?”

这一刻,我再无伪装。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地回答:“从今日起,婉瑜不做任何人的影子。”

安宁公主笑了,那笑容,明艳如三月春光。

“好。”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向我遥遥一敬。

“这杯酒,本宫敬你。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知己。”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这盘死局,被我彻底盘活了。

4.

与安宁公主结盟的第二个月,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

盘踞南方、延续百年的漕运旧制积弊已深,贪墨横行,效率低下,皇帝早有心整顿。近日,一份弹劾漕运总督的折子递了上来,皇帝顺势而为,下旨彻查,并昭告朝野,广纳良策。

这对于满朝官员来说,既是烫手的山芋,也是一步登天的阶梯。

对于仕途受挫、急于翻身的谢修文而言,这更是他赌上一切的救命稻草。

“谢婉瑜!”

他再次踹开了我的房门,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将一摞卷宗狠狠摔在我的桌上。

“这是所有关于漕运的资料,父亲大人已经为我争取到了向圣上献策的机会。三日之内,我要你写出一篇足以震惊朝野的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