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祭台旁,早已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同样是大红色的旧嫁衣,身形枯瘦得像一把柴,头发花白稀疏,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髻。她的脸隐在洞内最深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空洞、呆滞,像两口干涸了千年的枯井。她便是上一任的落花洞女,如今成了教导我的“师父”。

石公把我推到她面前,声音在空旷阴冷的洞穴里带着回音:“人交给你了。用心教,莫误了祭期。” 说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带着那两个妇人转身就走,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洞口的光亮处。

沉重的、如同命运般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我,和眼前这个形同枯槁的女人。她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没有任何情绪,看得我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动了。枯瘦如柴的手伸过来,冰冷得像块石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不容我丝毫反抗。她把我拖到祭台前那束惨白的天光下,然后僵硬地抬起手臂,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双手在胸前交叠,如同环抱着一个无形的婴儿,手腕却极其僵硬地向上翻折,手指扭曲地指向天空。

“看…清…”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心…诚…则…灵…洞神…喜…欢…”

她开始动。与其说是舞,不如说是一种极其缓慢、僵硬、带着诡异韵律的抽搐。她的身体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双脚在湿滑的岩石上极其缓慢地挪移、旋转,每一步都踩在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鼓点上。交叠的手臂时而僵硬地展开,如同折断的鸟翼,时而紧紧环抱自身,如同抵御无形的寒冷。脖颈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头颅微微后仰,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洞顶那个透光的小孔,嘴里发出极其细微、不成调的、如同梦呓般的哼唱。

那舞姿毫无美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疯狂。在幽暗洞穴的背景下,在扭曲石影的包围中,在惨白光柱的映照下,她像一个迷失在远古祭祀仪式中的怨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僵硬诡异的动作。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钻进骨头缝里。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看着她扭曲的舞姿,听着她梦呓般的哼唱,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学…” 她猛地停下动作,枯井般的眼睛再次死死盯住我,嘶哑地命令道。

我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在她的逼视下,我颤抖着,无比笨拙地模仿她刚才的动作。抬起僵硬的手臂,扭曲手腕,脚步在湿滑的岩石上趔趄。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对抗无形的枷锁,每一次扭曲都带来骨骼的抗议和心灵的巨大抗拒。

“错!” 冰冷枯瘦的手猛地抽在我的胳膊上,力道不重,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条毒蛇的噬咬。“心…不…诚!” 她嘶哑地呵斥,空洞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一丝诡异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