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卧室很小,摆着张藤椅和一张旧木床,床单是外婆织的蓝白格子布,边角已经磨破。我把背包放在床上,刚要拉开拉链,就听见阁楼传来 “沙沙” 声 —— 很轻,像蚕在吃桑叶,又像梳子划过打结的头发,细细的,却格外清晰。

“是风吹过旧衣服吧。” 我安慰自己,可那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辨出 “梳齿勾住头发” 的滞涩感 ——“咔” 的一下卡住,又慢慢扯过去,带着点用力的闷响。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我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有人对着我的衣领吹了口气,那股玫瑰胭脂香又浓了,浓得像就贴在我耳边。

我猛地回头,卧室门关得好好的,窗户却开了道缝,风把窗帘吹得晃,窗帘上的藤蔓花纹竟和什么东西重合了 —— 是阁楼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昏黄的,像一只半睁的眼,正盯着我。

“去看看吧,说不定是外婆的旧梳妆匣倒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我攥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每走一步,阁楼的 “沙沙” 声就响一分。阁楼的门没锁,虚掩着,红绳系着的布人挂在门把手上,布人的脸被什么东西蹭过,墨点晕开,像流了泪。

我推开门,霉味混着胭脂香扑面而来,阁楼里没开灯,只有几缕阳光从钉死的窗缝里钻进来,照在角落里那个蒙白布的东西上 —— 是面梳妆镜,白布被风吹得轻轻晃,底下的镜框露出一角,刻着藤蔓花纹,在光线下泛着浅灰色的光。镜前的地上,摆着双蓝布面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朵白菊,和八仙桌上鞋垫的花样一模一样,鞋底沾着湿泥,像刚有人穿着它站在镜前。

“只是老镜子而已。” 我咬着牙伸手,指尖刚碰到白布,就觉出不对劲 —— 布面凉得像冰,还沾着点黏腻的东西,不是露水,是人的头发丝,缠在我手指上,轻轻一扯,竟带着点韧性。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白布。

那一刻,时间像被冻住了。

镜里的人穿着我身上的米白色衬衫,头发披在肩上,脸是我的脸 —— 可嘴角却从左耳根裂到右耳根,裂口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漆黑,像个无底洞。更可怕的是她的手,正拿着把缺了齿的木梳,梳齿上缠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梳着她自己的头发,每梳一下,我后颈的头发就紧一分,像有只手在扯我的头皮。

“啊!” 我往后退,后背撞在堆旧书的木箱上,书本哗啦啦砸下来,砸在我的脚背上,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更疼的是后颈,我伸手去摸,指尖竟沾到几根黑头发,头发的末端,还缠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

等我再抬头看镜面时,裂着嘴的 “我” 不见了。镜子里只有我自己苍白的脸,头发乱蓬蓬的,额前的碎发掉了好几根,还有镜边缘那圈藤蔓花纹,安安静静的,像从来没出现过异常。可地上的绣花鞋还在,鞋面上的白菊,竟比刚才更鲜艳了些,花瓣的针脚里,嵌着根细如发丝的黑东西 —— 是人的头发。

我蹲下来捡书,手指却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本红皮日记,锁芯锈得发黑,封面上沾着点暗红色的印子,像干涸的血,又像打翻的胭脂。我把日记拿起来,一张照片从书页里掉出来,落在绣花鞋旁 ——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布衫,手里攥着束白菊,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正是村长说的阿棠。可她的脸被人用指甲划烂了,一道一道的,像镜子上的裂纹,裂纹里还嵌着点黑头发,和我手指上缠着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