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重的黄铜包边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尘埃、陈年纸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地窖深处阴冷土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大厅空旷得惊人,穹顶高远,几盏惨白的长管日光灯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虚弱地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我孤零零、湿漉漉的影子。
一个穿着深蓝色旧款工装制服的男人站在服务台后面,背对着我,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灰蒙蒙的布擦拭着一个搪瓷茶杯。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韵律感。
“应聘?”他没回头,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是。”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有些发紧。
他停下擦拭的动作,终于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毫无特色,像一张被遗忘在抽屉里多年的、褪了色的证件照。只有那双眼睛,浑浊,眼白带着不健康的黄,瞳孔深处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绪,像蒙尘的玻璃珠。他上下打量着我,那目光没有温度,只是扫描一件物品。
“知道规矩了?”他指了指服务台上放着的另一份打印纸,正是那七条规则。
“知道。”我点头。
“嗯。”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拉开服务台下的抽屉,摸索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他拿出几样东西,推到我面前: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模糊的数字“7”;一个老旧的、蒙着灰尘的银色口哨;一本深蓝色硬壳封面的册子,上面印着烫金的字——《馆员手册》。
“钥匙是你的,宿舍在二楼走廊尽头。哨子,紧急时吹响它,不过……”他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快得像是错觉,“……最好不要用。手册,带着。夜里,就你一个。”他指了指服务台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座钟,“十点整,闭馆铃。之后,这里就是你的了。”
他的交代极其简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交代完,他拿起那个擦得锃亮的搪瓷杯,杯子里是半杯颜色深浓的红茶,转身就走,深蓝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后面工作区的阴影里,脚步声轻得几乎没有。
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座老钟单调、滞涩的滴答声。那声音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我拿起那本《馆员手册》,封皮冰冷坚硬。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烫金的标题,最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我翻开了它。
纸张很厚,印刷着常规的图书馆条例、工作流程,字迹密密麻麻,透着一股陈腐的官僚气息。我一页页快速翻过,内容乏善可陈。终于,指尖触到了最后一页。
没有文字。
只有一行用鲜红墨水写下的字迹,那红色刺目得如同刚刚凝结的血液,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恶意:
**“以上六条规则都是假的,只有一条能保命。”**
嗡——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猛地合上册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假的?六条都是假的?只有一条是真的?哪一条?是谁写的?是警告?还是……陷阱?
“叮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铃声骤然撕裂了大厅的寂静!是闭馆铃!毫无预兆地响了!声音之大,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连带着头顶那几盏日光灯都跟着惨白的光线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那铃声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它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