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静心苑乃皇家别院,”他开口时,声音比这秋风更冷,“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落雁定了定神,缓缓站起身。膝盖蹲得久了,一阵发麻,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垂着眼道:“罪臣沈修文之女,沈落雁。”

“沈修文?”慕容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落雁的脊背瞬间绷紧。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带着刃,刮过她的脸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看看这罪臣之女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侍卫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既是罪臣之女,怎敢在此逗留?奉侯爷令,搜查静心苑!”说罢便要上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不必。”慕容珩抬手制止了侍卫,目光依旧落在落雁身上,“沈大人入狱前,你一直在府中?”

落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花瓣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是。”

“他可有留下什么……异常之物?”慕容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落雁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知道,他在找父亲“通敌”的证据,哪怕是一丝一毫。

“父亲一生清白,”落雁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虽有惧意,却带着倔强,“从未有过什么‘异常之物’。若侯爷不信,尽可去搜,只是……”她顿了顿,手不自觉地护住了鬓边的簪子,“这苑中除了旧书和衣物,再无他物。”

慕容珩的视线落在她护簪的手上,那支碎玉簪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断口处的半朵梅像是在无声地哭。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母亲将这支簪子送给沈夫人时,笑着说:“并蒂同心,愿两家永结好。”那时他还小,跟在兄长身后,看着沈伯父将年幼的落雁抱在怀里,说要给她和兄长做媒。

往事像被风吹散的烟,抓不住,只剩呛人的疼。

他收回目光,转身往正屋走去,玄色衣袍扫过阶前的枯草,留下一道冷硬的影子。“不必搜了。”他头也不回地对侍卫道,声音平淡,“沈氏既在此‘静心’,便让她守好本分。”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侧过脸,目光越过落雁的肩头,落在那株老梅上。“天冷了,”他说,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却依旧没什么温度,“梅花开得早,也谢得快。该回屋时,就别在外面冻着了。”

话音落,他推门而入,将满院的寒风和落雁的怔忡都关在了门外。

落雁站在原地,指尖的花瓣不知何时被捏得粉碎。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耳边还回响着慕容珩最后那句话,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青禾扶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小姐,侯爷……好像也没传言里那么可怕?”

落雁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碎玉簪。冰凉的玉贴着头皮,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想起父亲入狱前,曾隔着牢门对她说:“珩儿这孩子,看着冷,心是热的。只是他肩上担子重,有些事……身不由己。”

可刚才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比这深秋的霜雪还要冷。

风忽然紧了,卷起地上的残瓣,打着旋儿飞过石板路。落雁拢了拢身上的夹袄,将那包碎花瓣扔进旁边的土坑里,用脚轻轻踩实。“回屋吧。”她对青禾说,声音有些发哑,“粥该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