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时,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正屋的门。那扇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的嘴,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起来,嘶哑的声线里,仿佛藏着一场即将来临的大雪。落雁拢紧了衣领,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小屋走,却没看见,正屋窗棂的缝隙后,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
慕容珩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形玉佩。方才他说“不必搜了”,是怕侍卫真的翻出什么——不是怕翻出罪证,而是怕翻出沈父留下的只言片语,那些东西落在皇帝眼里,只会让落雁的处境更难。
他想起方才落雁护着簪子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兽,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死死守着自己的珍宝。那支碎玉簪,他认得。当年兄长战死的消息传来,沈夫人急火攻心去了,临终前让人将这支簪子送回慕容府,说“沈家对不住慕容家”。后来簪子怎么到了落雁手里,他竟不知道。
“侯爷,”门外的侍卫低声禀报,“苏小姐的马车在苑外候着,问您何时回府。”
慕容珩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指尖猛地攥紧了玉佩。苏婉儿,太傅之女,他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皇帝属意的婚事,他推不掉,就像他推不掉主审沈父案的差事一样。
“知道了。”他沉声应道,转身往门外走。经过西墙根时,他瞥了眼那坑新土,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就像那支碎了的玉簪,再怎么珍惜,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马车驶离静心苑时,慕容珩撩开帘子,最后看了眼那株老梅。风里,零星的花苞还在颤,只是不知等不到绽放,就要被这场即将来临的大雪,彻底掩埋。
他放下帘子,将所有的景象都隔绝在外。车厢里暖炉烧得正旺,可他却觉得指尖冰凉,像握着一块化不开的寒冰。
静心苑的铜铃还在风里打着盹,檐角的霜花却已换了三茬。自打那日慕容珩踏雪而来,这处被遗忘的别院,竟像是被注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活气——尽管这份活气,总裹着层化不开的寒霜。
慕容珩来得勤了。
有时是响午,日光斜斜切过窗棂,他带着一身金辉踏进门,身后的侍卫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箱。“陛下念你乃书香之后,”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赐些旧书,供你静心研读。”说罢便转身去正屋查案,留下满箱的书在地上投下深浓的影子。
落雁蹲在箱前翻检时,指腹常能触到书页间残留的暖意。那些书多是经史子集,却偏偏夹杂着几本游记,书页里还夹着干枯的花瓣——像是有人特意挑选过,知道她爱这些风雅物事。青禾抱着本《江南风物志》啧啧称奇:“小姐你看,这书里画的荷花,跟咱们沈府池子里的一模一样!”
落雁指尖拂过那页工笔荷花,忽然想起幼时父亲带她游湖,那时慕容珩的兄长慕容瑾也在,还笑着说要教她折荷花灯。往事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心头,她猛地合上书本,纸页相击的脆响里,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慕容珩从不在她面前多留。查完案便走,步履匆匆,仿佛这苑里的一草一木都沾着晦气。可落雁渐渐发现,他走后的苑子,总有些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