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水敲打着弟弟家的窗户，我站在他们宽敞明亮的厨房里，手里捏着一盒鲜牛奶。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清晰印着"2023年5月15日"，保质期还有七天。
"姐，你要加糖吗？"弟媳小雅在客厅问道，声音混在电视节目和婴儿的咿呀声中。
"不用，谢谢。"我下意识回答，眼睛却无法从冰箱内部移开。
三层不锈钢隔板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新鲜食材：贴着有机标签的蔬菜、真空包装的鲜肉、进口水果，还有一排标注着日期的母乳储存袋。冰箱门上放着几瓶昂贵的进口矿泉水，和我家那个三十年老冰箱里塞满的色素饮料形成鲜明对比。
"奶奶上周又送了好多土鸡蛋来。"小雅抱着六个月大的侄女走进厨房，"说是托乡下亲戚特意留的走地鸡生的。"
我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冰箱最下层的一个透明保鲜盒上。里面是切成块的鲜排骨，粉红色的肉质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包装膜上的标签显示购买日期是昨天。
"奶奶对你们真好。"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小雅笑了笑："是啊，自从恬恬出生后，奶奶每周都来送新鲜食材，说孩子要吃最好的。"她怀里的女婴发出咯咯的笑声，小手拍打着妈妈的脸。
我的胃突然抽搐起来，熟悉的疼痛感从腹部升起。最近这种疼痛越来越频繁，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慢慢搅动。
"姐，你脸色不太好。"小雅担忧地看着我，"要不要喝点热水？"
"没事，老毛病了。"我勉强笑笑，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胃药。
"你胃病还没好？"弟弟张浩走进厨房，手里拿着空奶瓶，"上次住院都半年多了吧？"
我咽下药片，没有回答。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次"食物中毒"后，我又偷偷去了三次医院。医生每次看完检查结果都会皱眉，最后一次甚至建议我"考虑换个生活环境"。
"对了，奶奶说下周是恬恬半岁，要在家办个宴。"张浩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蓝莓，"姐你一定要来啊。"
"我看看时间吧。"我含糊其辞。自从上次拒绝吃那锅五年陈排骨后，奶奶已经一个月没跟我说话了——当然，这不妨碍她继续往我家冰箱塞各种"珍藏美食"。
雨停了，我婉拒了弟弟留我吃晚饭的邀请。临走前，恬恬突然抓住我的手指，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
"姑姑..."她含糊地发出这个音节，小雅惊喜地说："恬恬会叫人了！"
张浩骄傲地抱起女儿："我家宝贝真聪明！"他转向我，"姐，你小时候说话早吗？"
"我不记得了。"我轻声说，其实我记得——奶奶常说我一岁半才会叫"奶奶"，而弟弟十个月就会了。"年年笨，"她总是这么解释，"随她妈。"
回家的地铁上，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信息："晚上奶奶包了饺子，回来吃。"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推开门时，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那种混合了霉味、陈油和某种我说不上来的古怪气味。奶奶站在灶台前，正把一锅浮着油花的水饺捞出来。
"回来了？"父亲从报纸上抬起头，"正好赶上吃饭。"
母亲摆着碗筷，看见我时眼睛一亮："年年，奶奶今天特意包了你最爱吃的韭菜馅。"
